所以在收到那封爱意深得烫手的情书时,除了高兴到感觉整个世界都升起来一般,春天朝他扑面而来以外,出现在他心里更多的心情是不知所措。只有尊重、敬重和仰望的感情,至多只能算是师生之情,这显然并不足以达到爱情。而且在收到情书的六月,宋先生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了,他失去了以师生为名做些什么的借口。他既不希望伤害宋时鹤,也不想用这种矛盾的心情去面对宋先生,所以他不断埋怨自己想不到办法,气自己不知所措,气自己只能笨拙地、仓惶地、让人讨厌地逃跑。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是有的。他对宋先生,是有欲望,不,更准确的来说,是对他有春情。
用颓废派的词去理解,那是欲望。可是用浪漫派的词来形容,应该是春情更为贴切。虽然说都是代表着本能与渴望,可里面藏有的特质却有所不同。
欲望更多的是发泄和野性,但春情更多的却是对美和爱的追求和渴望。欲望更多的是希望别人奉上一切,而后者则注重用爱去交换相等的爱。
只依稀记得那是某一个下完雨的仲夏夜晚,因为天气过于闷热,季渝生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看书,翻到《维纳斯的诞生》那幅画的赏析细细阅读的时候,他就低着头听着蝴蝶扑闪翅膀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记得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维纳斯躺着的海洋里掀起的浪花,也许是她牵动的无数人的心弦,趁她快要陷入沉睡在她之上盘旋歌唱的天使,唱的也许是爱情的颂歌。
这么迷糊地想着的时候,在扑闪着翅膀的蝴蝶在花朵上静下来的间隙,他突然听到有人唤他,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可是夏天让思绪也变得黏糊,再加上他睡意正浓,一时想不清楚是谁。
“生生。”
季渝生听到这把声音后悠悠转醒,微微抬起发沉的眼皮,朦胧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么迷朦模糊的身影,季渝生本来觉得根本不可能认出来那个人是谁,可是他心里却与之相悖地出现一个肯定的答案。
即便如此,即便有所准备,当他完全抬起头来看见宋时鹤笑着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大力一震。
是惊喜到让他自己都意外的地步。因为他惊喜到摇落了椅子扶手上牢牢躺着的花瓣,惊喜到停在椅子旁边花丛里的蝴蝶都尽数飞去,惊喜到所有的花都停止了绽放的声音,于是万物俱寂,只剩下宋先生朝他走来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在这之中偶尔夹杂几声掠过花草的“沙沙”声,就像是春天宣告自己的到来一般。
再过了一会,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带着一阵晚风坐在了自己身边,为闷热的夏夜带来了一丝清凉。季渝生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贴上去,可是又克制住自己稍微坐开了一些。
时间又流动了一会,鼻尖就闯进宋时鹤独有的常青藤气息,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他问:“生生,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