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邑点点头。医生嘱咐他少说话,他就无声地用行动表示自己明白。
在掉到班旗上,又被放下来的时候,干邑由于长时间的缺氧,短暂的意识涣散了一会。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有一双扶在他肩膀上的手简直抖的不像话;是的,即使当时的松田阵平还在理智地判断他的生命体征,施以急救手段;即使他语言条理清晰,冷静可靠,一时间竟像是个早就毕业工作多年的专业警察……但是他真的害怕极了。敏锐的诸伏景光可以透过一些细小的表情和微动作得出结论,而意识涣散的干邑呢?
干邑在心底问自己。
我在那一瞬间,为什么共享了另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并成功的品尝到爱他的人所流露出的辛酸与苦涩呢?
三个人一直从上午磨蹭到下午才遗憾离场,松田阵平走在最后。病房门被合上的瞬间,干邑卸下一口气,他重重躺在病床上。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的姿势下他会看见窗外的黄昏,晚霞像金色的雨,铺天盖地的落在他的心上。
干邑发了一会呆,然后又爬起来。松田阵平半是炫技半是受激将用苹果削出的小狗还在旁边摆着,由于放置的时间有些长,果肉发棕,看起来倒真像只小狗了。
事到如今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发愁——干邑想,那我可真的该被锈湖淹死了。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我那个世界的松田阵平呢?
他怎么没陪着我一起长大,然后坚定的劝我上警校,收获另外三个怨种朋友,一起吃国家的铁饭碗,最后共建和谐美丽的新东京?
人类果然是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野兽。
干邑默默地想起了这句话的来源:那是一部有些年头的科幻小说。
有些研究员会说自己在寻找灵感从而大批购入科幻小说,但就干邑的个人观察而言,绝大多数人买来其实只是用来放松和消遣。曾经有个栗色短发,气质温柔的女研究员,对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干邑说过这句话,后来干邑成为了她生前见过的倒数第二个人——她叫什么来着?
我不记得了。
对着洒满夕阳的病房,干邑反穿脚上的拖鞋:
且让萩原研二亲自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吧,和他的四个同期一起。
一瞬间病房里灯光全灭,机器同时关停,液晶屏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变成了横杠。床铺变得整洁如新,没有一丝褶皱,同时也失去了温度。桌上的水果连同那只小狗一起不见了,小概率事件发生,它们都留在了自己的世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