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我藏着,连我母亲都未曾告知,您是这世上第二个知道这封信存在的。
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王氏,沈玉娇道:我告知你,并非炫耀,或是威胁。只是想叫你知晓,我而今仍待在裴氏,并非贪恋裴氏妇这个身份,而是因着我心里尚未放下他,我愿意继续为他的妻,愿意继续为他操持这个家,为他照顾幼儿,伺候寡母,甘愿为他独自度日,继续守寡。
但倘若有一日,我放下他了,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便不会再任由自己沉湎过往,我会离开裴家,离开这座府邸。
稍顿,她道:另嫁他人,或是终身不嫁,也皆由我的心意,而非您来决定。
她嗓音不轻不重,在这摆满裴氏列祖列宗的阒静祠堂里,却是掷地有声。
王氏面色变了又变,无法置信,连声音都颤抖着:你你你怎敢如此放肆?怎敢如此胆大包天?你说这些,可对得起守真?对得起他待你的一片心意?
沈玉娇心下涩然,垂着眼睫,苦笑呢喃:正是对不住,才觉放不下。
倘若她是那等毫无心肝的,早拿了放妻书跑了。
正是有情,才被束缚。
想到这,她问王氏:当年母亲不肯改嫁,也是念着公爹的情意吧。
王氏不防她这一问,表情僵凝,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当年,为何不改嫁呢。
也无外乎三个字,放不下。
放不下裴蘅之的情,放不下裴府这堆烂摊子,放不下年幼的儿子
且她也没什么想嫁的人,不如留下。
这一留,就是一辈子。
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过,毕竟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是人,都会觉着寂寞,哪怕有个可心可意的人,说说话也好。
但已经过了这些年了,后悔也没用。
自己选的路,只能咬咬牙继续走,若是中途撂挑子,反倒惹人笑话。
可若叫她下辈子再选,还守寡吗。
王氏迟疑了。
太苦了。
这大半辈子,熬得太苦了。
可是旁的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啊。
那么多牌坊都立着呢,那么多节妇的传说都传扬着呢,她怎能熬不住呢。
她咬牙熬下来,觉得自己总算要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