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大半年来,淳庆帝宛若脱缰野马,故意和裴瑕唱反调,将朝局弄得一团乱。且从前君臣一心,奸佞也没机会作妖。现下君臣出了嫌隙,各路牛鬼蛇神也都冒了出来,实在叫人心忧。
郎君若不介意,与我说说吧。
沈玉娇望着他:虽然未必能为你解忧,但话说出来,有人倾听,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裴瑕沉默好一阵,终是架不住妻子清润的目光,将淳庆帝扣下燕北军费之事说了。
沈玉娇纵是内宅女子,也知边防乃是重中之重。
她算是知晓裴瑕为何这般动怒了,这可是涉及国土的顶要之事。
陛下如今疑你,你的谏言便是再忠义周全,他恐也听不进去。
沈玉娇思忖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明日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是个明事理顾大全的,或许能从她那劝一劝。
裴瑕心下微软,道:有劳你了。
沈玉娇道:夫妻一体,何必说这种话。
裴瑕又是一怔,而后抬手搂住妻子,高挺鼻梁深埋在她颈间,方才觉得寻到片刻安宁。
与此同时,燕州大营。
这不知死活的蠢材,迟迟不送钱来,是想叫我边境三十万大军喝西北风么!
燕王冷着一张脸,将朝廷两个月前送出,今日才送到的搪塞文书狠狠砸在地上。
坐在下侧的一位红袍将军起身,弯腰拾起那封文书。
义父消消气,犯不着为朝廷那群狗动怒。
看着文书上头熟悉的字迹,红袍男人浓眉往上挑起,那双噙笑的桃花眼暗了几分:再等一个月,若他们再不送钱来,儿子亲自替您去讨债如何?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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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无陵被流放的第三年。
长安到燕北,千里之遥,戴着枷锁,靠着双腿,一步步来到这艰难苦寒、举目无亲之地。
和他一同从长安押解来的人犯,三分又一折在途中,化作路边一个不具名的小土包,成了他乡的孤魂野鬼。
押解队伍行至沧州时,他也病了一场,高热烧得脑袋都冒烟般,一站起来两条腿直打摆子。
解差都在嘀咕起来,给他挖坟得多费些力气,他个高身形大,得比旁人多挖一截。
那时他躺在驿站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望着敞开窗户外的那轮月亮想。
可不能就死在这了。
他还要回长安,去娶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