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后,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许打扰。
沈玉娇寻去时,书房里传来铮铮琴鸣。
前半段气吞山河,激烈昂扬,忽的音调一转,苍茫壮阔,沉雄悲戚
沈玉娇听出,他在弹《楚歌》。
《杏庄太音补遗》琴谱中记载:羽至垓下,闻四面皆楚歌声,乃夜起飮帐中,作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歌别虞姬,至乌江自刎。後人伤之,故作是曲。或曰留侯作,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养气,极少听这种大起大落情绪激昂的曲,更别说弹。
沈玉娇在门口听得入神,蓦得一声珰的尖声。
琴弦断了。
她的心也咯噔一下落了。
顾不上通禀,她推门而入:郎君。
书房里未曾掌灯,余晖透过窗边洒在榻边,裴瑕盘腿而坐,面前那把古琴已断了两根琴弦。
而他清瘦白皙的长指,划出一道深痕,正往下淌血。
沈玉娇面色一变:怎么弄成这样?
裴瑕见她来了,眉宇间的沉冷迅速敛起,又将手往袍袖下掩了掩:无事,只是太久没弹,有些生疏了。
沈玉娇从袖中拿出块干净帕子,走到他身侧,去握他的手腕。
裴瑕稍作迟疑,还是由着她牵了过去。
割得这样深他到底有多愤懑。
一点小伤。
都这样了。
沈玉娇帮他包扎着,两道细细黛眉蹙起,叹息一声:守真阿兄,你都做父亲的人了。
裴瑕微怔,而后一阵哑然失笑。
往日他逗她时,便会说都做娘亲的人了。
现下倒好,她拿着话来教他了。
妻子这份小狭促,叫裴瑕心间那头闷气也散去几分。
沈玉娇替他包好了伤口,猜到他应当是在为朝堂之事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