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也要信了。
沈玉娇敛眸,再看对座笑意僵凝的谢无陵:我违背承诺,自有天罚。但仍盼旧友,放下执念,朝前看,朝前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被困于干涸陆地的鱼儿,用湿润的唾沫互相滋润,活得了一时,能活得了一世么?
不如各自分开,该归湖泊的,回它的湖泊。该归于江河的,回它的江河。
何况你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不该囿于儿女私情。
沈玉娇看着他,一字一顿:而我只是个后宅妇人,也只能是个后宅妇人。
没有什么壮志雄心,所求所想,也不过是一家团聚,亲友康宁,顺遂平安。
谢无陵沉默着。
恰有一阵料峭冷风拂过,撩起轻纱一角。
他看到她那双乌黑眼眸,似远山缭绕的青岚云雾,又似三月剪不断理还乱的烟雨,幽静而哀婉。
叫他心口一窒。
所有委屈、幽怨、不快,在这一瞬通通消逝,他知她的难处。
她不像他,她有太多牵绊。
叫她孤注一掷,对她并不公平。
他近来也读诗经,知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摒弃从前的偏见,书中的确不都是文绉绉的迂腐言,也有些不少道理。
夫人莫要自怨自艾。
谢无陵朝她弯了眸,笑意轻松:我都明白的。
沈玉娇微怔,而后垂下眼睫。
谢无陵道:你且放宽心过日子,只要
他也垂下长睫,修长指尖捻着那个无字,嗓音低了下来:只要别忘了这个无。
哪怕只留一点点位置给他,都行。
且我相信,人定胜天。
他深吸口气,再次抬眼,又盛满灿烂明光:迟早有一日,无变成有,痼疾得解,夫人想在后宅就在后宅,想去江湖就去江湖,想怎样都行
迟早的。
谢无陵盯着她潋滟颤动的眸光,浓眉挑起:我算命很准的,夫人信我一回,必不叫你失望。
沈玉娇从他的眼中读到热忱、执着,以及藏在那热意之后熊熊燃烧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