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又补了句:郎君,是黄嬷嬷死了刚进慎刑司没多久,就咬舌自尽了。
这一回,长案后的男人总算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他盯着朱色的狼毫笔尖,恍若自语:咬舌自尽啊。
应该挺疼。
但肯定比不上玉娘分娩之痛。
倒是便宜她了。
朱色墨笔落在宣纸之上,简单一笔红痕,鲜艳似血,然而添了几瓣,便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清雅梅花。
景林在旁,眼睁睁见自家郎君画了一株梅花,才终于停下朱笔。
你换身寻常的衣袍,准备五十两银子。
两根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揉了揉眉心,裴瑕往身后的太师椅靠去,磁沉的嗓音不疾不徐:拿去给黄嬷嬷在宫外的家人,就说这是上头给他家里的抚恤,叫他们收下银钱,快些离开长安,千万别去衙门闹事。
景林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便见自家郎君放下手,清清冷冷投来一眼:还不快去。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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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嬷嬷早年间做了寡妇,唯有一个独子名唤刘仁,是个吃喝嫖赌四毒俱全的混账。
黄嬷嬷在宫里当差,每月都有一笔稳定的月钱,且经她接生的孩子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嗣,那赏钱丰厚,自是不在话下。是以靠着这位亲娘,刘仁一个下九流的稳婆之子,小日子却是过得格外滋润,非但娶了个秀才之女当正妻,还养了三个娇滴滴的妾。
如今亲娘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里,一个据称是上头的人拿了五十两叫他们拿钱走人,且别再闹事,于这一大家子而言,不啻于惊天噩耗
她这毫无缘由的死了,这一家子要吃饭的嘴巴该怎么办?
便是她死了,那也不能只给五十两,少说也得五千两吧!
刘仁越想越觉得难受,拿了那五十两去平康坊买醉。这一喝醉,便撒酒疯,与人起了争执。
市井里争执从古至今都离不开骂娘,那人一骂不长眼的狗杂种,你娘死了啊,刘仁霎时红了眼,抄起长条凳就疯狗般冲上前:你这狗娘养的,老子杀了你!
最后被巡街衙役摁住,双双押入长安县狱。
县狱之外,刘仁之妻得知丈夫入狱,以为是上头之人出尔反尔,要赶尽杀绝,担惊受怕一整夜,第二日一早便跑去县衙喊冤。
长安县新上任的县令,是应国公府四房底下的一个庶子,一听这妇人说起婆母黄嬷嬷是贤妃手下之人,不明不白死在了慎刑司,嗅出其中有蹊跷,忙将刘仁之妻叩押下来,仔细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