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与裴瑕相识以来,第一回见到他这般失态。
是喝醉酒的缘故么?还是白日里王氏那些话,真伤了他的心。
幔帐里的酒气随着升腾的体温愈发浓郁,他应当喝了不少。
沈玉娇知道她这夫君一向克己,极少近酒色,他曾说过酒色迷人心智,沉溺其中,不但损毁身体,还会消磨意志,若非必要,能不饮便不饮可现在他饮酒了,还饮了这么多。
原来夜里没回来用膳,是独自在书房借酒消愁呢。
沈玉娇心头轻叹,也不再动,静静由着他抱。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光线昏朦的秋香色锦帐中,只听得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一个平缓轻柔,一个炽热绵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玉娇以为他莫不是睡着了,身后的男人抬起脸,玉娘,对不住。
这冷不丁的道歉,让沈玉娇愣了愣:啊?
母亲还欠你一声歉,我无法让她亲自与你赔罪,只能替她说了。
原来是为这个,沈玉娇松口气:我知道你已经尽你所能,如今该偿命的偿命,该受罚的受罚,害人的都得到了报应,已经很好了。
何况以王氏心高气傲的性子,哪怕将她烧成灰了,剩下的那根舌头怕也是硬的。
她肩背放松下来:人活世间,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也有各的身不由己。
这些道理我知道。但母亲她
裴瑕闭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从未想过她竟会如此。
那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如今骤然知晓她是这样的人,那种失望沮丧,无异于剜肉切肤之疼。
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沈玉娇轻轻说着,话出了口,又觉这安慰太过空泛。
毕竟若是生母李氏做了叫她心碎之事,还不知悔改地指责她、挖苦她,她没准从此颓丧一蹶不振了。那可是母亲啊,这世上再没有哪位亲人,能比母亲与孩子更亲密的了。
何况裴瑕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几乎只剩王氏这唯一近亲。
她心下怅然,沉吟片刻,握住男人搭在腰间的手,一点点放到她隆起的肚子上。
男人的手似乎僵了下,却还是顺着她,张开长指,覆了上去。
郎君,这是我们的孩儿。
沈玉娇低下头,手也覆在他的手背:它有时会动。
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彼此的体温在无声传递。
裴瑕沉默着,心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