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天抄不够数,那就三天内抄完,三天后本王会来验收,少一个字没收你张年画。”
苏靖之调整了表情,把这番激励的话又在脑海重复了几遍。觉得这话滴水不漏,宽严兼济。于是掀起袍摆跨过台阶,穿过回廊来到书房。
书房的灯依旧还亮着。
门没有锁。
他轻推开了条细缝。
先见到堵在门口的年画箱子,竟连封条都没打开。
屋内光线呈暖橙色,在冬日寒气里光线显出了几分温馨,案头的灯用琉璃罩子笼着,光映出了卫晩岚单薄的身影。
——竟还在……笨手笨脚地抄书。
苏靖之站在屋外的身躯绷直了。吸了口寒风。
深色的瞳孔,倒映出来个悬腕写字未停笔的卫晩岚。
小皇帝的案头有碟桂花糕都没动,五块糕还在碟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这份突如其来的努力敬业,使得苏靖之不由站在外面注视,像是也要把卫晩岚当成一幅年画,仔细地贴在自己的心房里面。
但看着看着……
——竟无端升上来一股内疚感。
卫晩岚根本没经历过当皇帝前的训练。
谁也不知道先帝会因为荒淫早崩,谁都以为如此贪恋美色的先帝,就算崩了膝下也不会缺少继承人。
谁都没能想到,最后入主禁宫的,居然是已经就番外放至封地的临安王,先皇的幼弟。
如今卫晩岚现在能够收敛坏习惯慢慢向好,他已经应该觉得卫晩岚进步了。
其实不知足的是自己这个摄政王,明明是辅弼之臣,却责备卫晩岚什么话也听不明白。是他对卫晩岚期望值过高,他操之过急。
平时摄政王是个独/裁者,他无论军务朝务,向来都说一不二惯了,很少在做决定时考虑到被决定者的情绪,只需要他们执行。
而现在,苏靖之决定了要对卫晩岚换位思考,他也这样做了,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
苏靖之站在紫宸殿书房外,再次瞄了一眼抄书抄得直捂手腕的卫晩岚,觉得他手腕很细,禁不起这番揠苗助长的磨砺,又觉得他这般做,兴许又是对卫晩岚学习热情的一种打击……
几多思虑,摄政王胸口窒闷。
有后悔感,一时间竟忘记呼吸。
以至于如此高手,却根本没能听见卫晩岚边抄边嘀咕的好几句:
“摄政王这个大坏蛋,特别坏!特别坏!特别坏……”
大魏君主卫晩岚,抄一笔,骂一笔,然后再怂哒哒接着抄一笔。他把笔尖当成刀,把纸面当摄政王的脸。戳他这只老乌龟!
至于卫晩岚为什么还在抄,是因为他想到,上午逼迫自己吃饭时,苏靖之就用紫宸殿的宫女太监们做威胁。
如果抄不完,安如意他们肯定被连累受责罚……
而且摄政王居然说,还要把自己的抄本放进国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