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乐菜念叨着和我说,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全抖了出来,砸在细腻的沙地里,“他们觉得星球人很愚昧。事实的确如此,星球人的知识大多是错误的,只局限在他们能观测的宇宙中。他们还保持着落后的性别分类,落后的社会制度,落后的对神的认识以及崇拜,他们连国家这个概念都尚未瓦解,甚至不清楚人类的起源。”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们的文明和秩序。为什么一定要去敲开对方赖以生存的壳呢?就为了实现一种星系人和星球人的平等?可是有基因等级这套评定标准存在,就不可能平等。我依旧觉得我们的帮助是一种过分的干扰。”
姚乐菜的语气里少见地带上了情绪,他强掩不满与愤慨,但还是在上扬的语调里显露了。看来在和沈芸云的较劲儿里,姚乐菜是吞了不少气,“叔叔!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接下这道送命题,绞尽脑汁地用迂回的方式回答小菜,“愚昧不等于错误。错误需要纠正,愚昧需要帮助,”我老神在在地说,“可是帮助又总容易落得一厢情愿的下场。因此,我们应该小心地去甄别对方究竟需不需要帮助,又需要怎样的帮助。”
姚乐菜头一回听到我这么折衷调和的说辞,和过去我清晰明确的‘yes’或‘no’截然不同。他明显愣了一下。
他望向我,向我确认,“也就是说叔叔也不赞同沈芸云的做法吧?”
我再次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复,“我的想法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小菜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微微蹙眉,眉眼间充斥着不解和难以言说的失落。他抿着嘴,迟疑了几秒才开口,“叔叔……你就是不赞同吧,”姚乐菜低落地问我,“为什么不表态呢?就因为这是政策,是计划,叔叔才这么含蓄吗?是害怕承担责任吗?”
他抬起脸,看向我,年轻的眼里闪烁着不定的光,“原来叔叔也会担心自己的英名毁于一旦?”姚乐菜问。
问完。小菜立即意识到他的话语太过了。他迅速捂住嘴,“抱歉叔叔,我刚刚说话太……”
我赶紧打断这个孩子的道歉,“不,不用道歉,小菜,”我拍拍姚乐菜的肩,“你现在学会审视我了,这是独立的表现,我很高兴。”
但小菜还是陷入了说错话的恐慌中。他焦急地朝我解释,“叔叔,我太失礼了。我刚才不是想质问你,我不是想表达那个意思,我……”
姚乐菜手足无措,人不自觉地耸立了起来,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我能感知到这个孩子心里燃烧的懊恼、不安、紧张,与害怕。大概是害怕失去我这个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