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多英明也好,人一老,就容易耳根软。耳根听多了,人也心软了。何澄的潮州话说得再动听,陪程老太吃潮州菜吃得再多,也比不上未出生的属马男孙。
叶罗安妮说:“孩子生下来后,始终瞒不住,到时候老太太会生她的气。她的乖孙,终究还是你们两个。”至于高欣的小算盘小计划,什么等女儿降生后,找算命师傅吹嘘一番,说这是武则天一样的“女生男命”,将大旺家族,叶罗安妮倒是不知情。
程季泽低头看盘中那小小一件黑鱼籽脆皮乳猪,动了个念,放下刀叉。
叶罗安妮正在说:“程记始终还是我们的——”这话只落到半空,突然就没了下半截影。
她见到程季泽直接用手捻起乳猪块,放进口中。
叶罗安妮颇感意外。半晌,开口说:“阿泽,你——”
程季泽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慢慢咀嚼完:“乳猪肉片很脆口,跟黑鱼籽搭配起来,口感很好,妈咪你试下。”他看程季康一眼,“大哥,你也试下。”
程季康慢慢用筷子夹起一块乳猪片,肉块在筷子间颤颤巍巍,黑鱼籽撒到桌上。叶罗安妮说:“这次是我点菜点得不好,下次这种不好用餐具的菜品,就不要点了——”
程季泽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妈咪,难道一家人吃饭,还要像招待贵宾一样,讲究姿态好看?我们点一样菜,难道不是因为好吃,因为喜欢?”
这顿饭的前半段,因两兄弟间面和心不和,彼此都不怎么说话,只有叶罗安妮以言语点缀。这顿饭的后半部分,叶罗安妮显见地沉默下去,兄弟俩话也不多,匆匆而散。叶罗安妮从包间出来,刚好遇上另一位相熟朋友也在会所吃饭,便到她那里打招呼。剩下两兄弟,无声地从墙壁上挂着的名画珍品前经过。
程季泽走在前头,程季康忽然在后头喊住他。
他回头,听到程季康说:“上次的事,多谢。”
也许是觉得“多谢”二字太显肉麻,也许是兄弟二人太久没私底下交流,程季泽静了片刻,才慢慢点头:“你说照片的事?举手之劳。”
程季康跟何澄交往日久,对媒体运作也颇知一二,怎会相信这种事只是举手之劳。当天来的记者这么多,分属不同媒体。有些属大媒体集团,找到他们高层即可,较好说话。有些小报馆,老板跟总编是同一人,有点新闻理想跟个人追求,这种最难办,不是用钱能够打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