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香港比,相当便宜。”
程一清看过不少香港程记的报道,他们有自己厂房,有自动化生产线,有位于市区的办公室,有完善的企业制度。程季泽显然想要复制他们的成功。他走到大办公区的尽头,那里有两间独立办公室,其中一间有办公桌、办公椅跟空无一物的柜子。另一间则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程季泽说:“这是你办公室。本来我应该帮你选家具,但想到你有自己喜好,我觉得应该由你自己来挑选。”
程一清对程季泽的感觉很复杂。他不是什么善类,也是个克制的人,不轻易表露喜怒哀乐,一切行为都有标价。对你好,只因为有所图。对你不好,也未必出于讨厌。反正,在他身上,没有情绪,只有目的。
但就是这么个人,礼数周到,待人有礼。程一清在底层摸爬打滚惯了,总用热脸贴人冷屁股,受到程季泽这样的尊重,即使心里知道八分虚伪两分客套,但大情大性如她,内心也有轻微触动。但一想到他家在合同上做的手脚,又恨起他来。
此时,她站在偌大的玻璃窗前,看着楼下建筑物还没撕掉的春节装饰跟又小又慢的蠕动人群。难怪电视上,那些成功人士都喜欢站在高处往下看。原来开阔视野,能令人心情这样好。
程季泽进自己办公室做事。程一清发觉他那边视野不如自己那里好,远眺过去,在高低楼房跟城中村后,更远处是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数年前,这里还是广州人口中的“乡下地方”。而此时,这片荒地卖地99宗,未开发69宗,2宗地块烂尾。大量出让土地闲置,一家商务办公建筑都没有。小蛮腰、海心沙、广东省博物馆、广州市歌剧院等建筑,现在还是种子,要到十年后,才会在这片叫做珠江新城的土地上冒出来。
她问:“你怎么不选个好的?”
“我喜欢这里。”他说,“我喜欢一切未知的事物。而且,荒地有时更有价值。”
“你衡量一切人和事的标尺,都是价值吗?”
“那你的衡量标尺是什么?”程季泽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
程一清说:“我们程记百年老店,本身有传承,有文化,有故事……”
“什么故事?”
程一清将自己从笑姐那里听来的故事,认真复述:“道光年间,当时创办人的独子爱上了一个做皮肉生意的疍家女人——”
程季泽笑了起来。
程一清不高兴了。就这么瞧不上老祖宗的故事?
程季泽好不容易收住笑,开口道,“这故事,是我们香港程家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