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曦帝比陆久安想得还要年轻,许是保养有方,这位年约四十与韩致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尽显雍容华贵,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陆久安,显得平易近人宽厚仁慈,一点也没有皇帝身上那种摄人的气势。
陆久安的打量毫不避讳,带着浓浓的好奇,永曦帝不见恼,倒是掌印太监东兰急道:“哎哟陆大人,咱可不兴这么直视陛下呀。”
“无妨。”永曦站起来挥退东兰,又踱步走到陆久安身边上下打量:“听臣弟说你上任途中病倒后,忘了很多事,怎么行事还和以前那样没什么变化。”
啊?永曦帝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探花,怎么搞得很熟似的。
“虽然没记忆了,但毕竟人还是那个人嘛。”陆久安心虚地回道。
韩致不动声色挡在陆久安面前,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永曦帝:“皇兄,不要吓他。”
永曦帝没好气地看了韩致一眼:“陆爱卿是我大周栋梁之才,朝廷肱骨之臣,我爱惜贤能还来不及,怎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好了,咱们来说正事。”
永曦帝摆出皇帝的威严时,身上就冒出了那唯吾独尊的气魄,叫人心惊胆战。他随意从御案上拿下一沓批红的文书递给陆久安,陆久安接在手里,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一份考绩表,比他上呈到江州府那份不知详尽了多少倍,也不知皇帝何时收罗来的,有些他自己都记不住了,还是看了考绩表方才想起何时做过。
永曦道:“陆久安,你才干卓越,政绩斐然,今日荣耀加身而归,理应拔擢嘉奖,朕任命你为吏部员外郎,四个清吏司你想进哪个都可以,如何?”
陆久安大着胆子问:“做什么的?”
韩致帮忙解释:“协助尚书管天下文官的选拔、封勋、考核处等事务,以甄人才。”顿了顿,韩致又补充道,“六部中吏部、兵部、户部权利最大,其中吏部尤甚。”
韩致的意思很明显了,但看着永曦帝嘴角含笑眼带鼓励的模样,陆久安思考了会儿,胆大包天地摇了摇头。
“那司经局洗马呢?”永曦帝又问。
陆久安更懵逼了,无辜看向韩致,洗马的?
韩致眼底似透着不太明显的笑意:“司经局隶属詹士府,辅佐太子之职,曾有多位内阁名相都任职过东宫太子洗马。”
陆久安依然摇了摇头,然后,永曦帝在养心殿问出和今日金銮殿如出一辙的问题:“那陆久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职位呢?”
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职位?
陆久安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在刚到应平时,他只想着治水,想让百姓活下来,想让百姓有口吃的。
后来治好了水,他又得寸进尺,他想以自己县令的身份,替他们遮风挡雨,让应平的百姓苦尽甘来,让他们活得更加恣意。
现在到了晋南,他能做京官了,可以为百姓谋取更多的福祉。
多活了一世,他比许多人想得更加透彻,没有谁比他更懂权和钱不过身外之物这句话,活着带不来,死了带不走。
他不喜欢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权利再大又如何,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真懒得坐在漩涡中心去应对那些是是非非,还有什么比引领一个时代更有意义呢。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2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他还能做什么呢?
大周还有许多陈规就俗需要去打破,基建设施科技文明还这么落后,外面还有一圈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等着啃下这快肥美的肉,他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陆久安,你想选什么职位。”
金銮殿内,龙椅之上,永曦帝倾身问。
文武百官或期盼、或紧张、或不屑的目光齐齐落在大殿中央那道孑然如孤雁的背影上。
陆久安不卑不亢,身姿挺拔恍若琼枝玉树:“臣欲选国子监司业。”
第182章
金銮殿内群臣哗然,谁也没有想到,陆久安到最后居然选了这么个职位。
国子监乃大周最高学府,除了选拔接纳全国各地品学兼优的生员,皇帝为了防止官员子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还强制他们在此进学。所以国子监在大周还有一个别称,叫官校。
司业在国子监是除祭酒以外品级最高的一人,但也只有正六品。
不仅如此,因为职位特殊,国子监里面任职的所有官员都游离在大周权利中心以外,很少与其他衙门起冲突,但也没有话语权,若是平时发什么个事,谁都能够轻松拿捏。
祭酒茫然看着前方,还是旁边的大理寺少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恭喜祭酒又添得力下属一名。”他才大梦方醒似的反应过来。
祭酒在这场争夺中一直置身事外,他从未产生过一星半点陆久安会来国子监的想法,不仅是他,在场文臣武将都想不通,陆久安为何最后会选择这个官职。
永曦帝看着陆久安一言难尽,提醒道:“司业是正六品。”
你考虑清楚了吗?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陆久安读懂了他的意思,坚定地表示自己选择了以后就不会再变。
罗进深攥紧拳头扼腕叹息,永曦帝让东兰当场宣读圣旨,陆久安伏着头恭敬垂听。
只不过为什么国子监司业后面,还多了一个太子少师的身份?
得益于他这几天的临时抱佛脚,还有韩致这个御王兼镇远将军在一旁指点迷津,他对大周的官职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这个时代的历史发展到现在,除了个别有些许出入,与华夏明朝的官职体系大多比较类似。而太子少师这个官职是从三品,与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并称少孤。
东兰公公见他半天没有动静,轻咳一声:“陆大人,还不快领旨谢恩。”
董惠林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大步出列:“陛下,此举不妥。”
“董爱卿又有何事?”永曦帝已是十分不耐,但依然维持着宽厚温煦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上。
“陆久安区区一个县令,何以担少师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