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李子!」阿虎叫了好几次,李子都没有回应,在巷弄尖乱鑽,直到阿虎把人扯住。
「我要退团!」李子回头时大喊。
「你发什么神经?」
李子甩开她的手,「他们都看到了。」
「又怎样?」阿虎说:「他们能说啥毁?你是我们的吉他,就算被老爸揍了也一样。」
「你根本不懂,从小就这样,谁都比较喜欢你。」李子喘了口气,「我爸恨不得你才是他生的小孩,啊我就是没有气魄、不像个男人。」
「你别听你爸讲的——」
「他说得对啊,你胆子大、敢担事,要是没有你,肖狼根本组不起来。我就什么都做不好,上次你被流氓揍我也只会跑。」
「你本来就该跑,要不是后来有浩克,我还能好好站在这吗?」阿虎说:「别那么北七好不好?我敢衝是因为我别的什么都不会,不然我还能干嘛?当谱架吗?」
李子顿了顿,「你当谱架也太碍眼……」
阿虎骂了句北七,随着气氛缓和,她将背靠在防火巷的水泥墙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爸就是那副样子,能怎么办?」阿虎说:「他好歹会找你。」
「别回来不就好了。」李子用力踢开地上的铝罐。
「那你搬出去,我陪你看房。」
「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李子跟她靠在同一面墙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巷弄里狭窄的天空。阿虎蹲下来,将两条手臂放在膝盖上。
天空是明亮的晴蓝,一小片狭长的条状,看不见建筑之后的广阔。
从小都是阿虎带他玩、帮他把玩具抢回来,只要跟阿虎玩在一起,他爸就比较满意,也不那么常打骂他。
他爸是那么强悍、无法抗衡,只要站在老爸面前,他就害怕得说不出话,任何话语卡在喉咙里,再怎么努力都衝不破隐形的限制。
他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阿虎,也当不成他老爸的好儿子。
「我还没问过,你到底想不想玩乐团。」阿虎抬起头。
其实,观眾也是很可怕的。当李子站在台上,面对零落的观眾时,他的手指忍不住发抖,害他弹错了好几个地方。但比起害怕,那更是紧张,而他站在肖狼之间,身边有阿虎、有石头……就算是他老爸站在台下,他可能也敢继续弹。
「哪有什么想不想啊。」李子抓了抓头发——阿虎去哪,他就去哪,一直都是这样。
「柳咏诗来找我的时候,我也觉得莫名其妙。」阿虎说:「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很喜欢弹琴…..你勒?」
李子国中时学吉他,只是因为这样很帅。他练了快半年,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浪漫的男主角,每次弹给女孩子听都会收获满满崇拜的目光。
直到他爸又回来了,听说这件事后便让他弹来听听。他当然是百般不愿,最后也敌不过命令,弹了最擅长的一首情歌。
老爸没有骂他,但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拢是没路用欸东西。」
李子喔了一声,把吉他收起来,再也没拿出来过。
直到阿虎叫他练琴、直到他加入肖狼。
「不差啦。」李子低声回答。
「那金星赏呢?」阿虎紧紧盯着李子,「你想去吗?」
「我不去,谁来帮你们弹吉他?」
「柳咏诗会弹吉他。」
「北七喔,干嘛一直帮我找藉口。」李子嘖了一声,「我想弹才会站在这,不然谁要理你啊?」
「那就不准退。」阿虎说:「我们去赢那个奖杯回来,谁管你爸怎么想,反正他没几个月就要再出海了。要是有人敢笑你,就算是肖狼的人我也会一拳把他揍趴。」
「你被揍趴还差不多……」
恐慌渐渐止息,他确实喜欢弹吉他,喜欢柔和温婉的乐声,更喜欢能弹出那种旋律的自己。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明白,其他人也许会骂他弹得不好,但肖狼里没有人会因为今天的事而嘲笑他。
界线分明的阴影在地上画出地盘,两人靠墙躲在影子里,避免被毒辣的太阳灼伤。李子瞥了瞥阿虎,她蜷缩身体蹲着,将自己缩小。
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他附近的阿虎——又一次地帮了他,又一次。
李子长长地吐了口气,慢慢感觉自己脚踏实地地站着。其实不只是他,肖狼里其他人也都曾被阿虎拉过一把,好像只要有阿虎在,任何事总会迎刃而解。
但是,又有谁能帮阿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