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晓玫的惊恐无助以及廖全的猥琐笑容,张晋一步步缓缓靠近菜刀。
「结束吧!痛苦就那一霎那而已,不会太难受的。」抓起菜刀自我打气,张晋咬牙颤抖着,眼眶飆着泪水,手腕处的动脉正大幅跳动着。
「呀!啊啊啊啊……。」茅房充斥着张晋的嘶吼,下一秒,菜刀挥下。
「没砍中哦!故意的?」
「可恶……。」刀锋在皮肤划了一道小口子,张晋在最后一刻终究因恐惧而退缩。
「没错,死亡就是这么令人恐惧的一件事,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因为真相而难受,但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委屈度日。」
杨火金疼惜地看着仍在挣扎着是否补刀的张晋。
「你不会希望我最好现在就砍下去吗?」
「为什么?」
「因为我的父亲,不……那位禽兽不如的老不休不是耍手段害死了你?还玷污了你的爱人?所以看到我后,心里难道不会有任何的嫌恶感吗?」
话音一落,杨火金沉吟了半晌后从张晋手中接过了刀子。
「来吧!或许还是怕痛,自己还是下不了手,交给你了。」张晋闭上眼,静待杨火金的下一步。
「傻孩子!想什么呢?张开眼睛吧!我一点也不恨你,也不讨厌你。」
杨火金将菜刀扔向一旁,无奈地笑着。
「不需要讶异,因为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况且你的生活经歷也跟我相似,我也很同情你。」
被一个遭遇比自己悽惨数倍的人同情,张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想毁掉廖全吧?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不用担心,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来,先带你认识个伙伴。」
杨火金拍了拍手,一阵阴风吹起,一位青年缓缓在眼前现身。
「他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同伴,他叫小陈。」
阴风散去,张晋才看清眼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灵体,瘦高的身形,眼神闪烁不定。
「好奇他的死因吗?」
「讨厌啦!杨哥,不要再提了啦!」小陈嗓音十分阴柔,脸红的「娇嗔」听得张晋起鸡皮疙瘩。
「有什么好害羞的?大家以后都是家人般的存在了,不用在意这些小事,张晋,他这小子因为找不到女友,想不开就在家烧炭了。」
「讨厌啦!你都没讲到重点,这样只会误导他。我……我已经被五十位女孩拒绝了,张小弟,看你这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看到张晋目瞪口呆的样子,小陈白净的脸更加羞红。
「我觉得你好勇敢,我连一个都不敢尝试了,更何况五十位女孩。」
「真的吗!」
「人家个性很好的,哪会笑你,都是你自己想太多。」杨火金赏了喜出望外的小陈一个白眼。
「这样就好……那你一定可以同理我,当你三十二年都没有对象,你就知道那是多么苦的事了。」
「是有多苦?你说说看啊?」
「这还用问?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成双成对的情人们彼此依偎着,每到夜晚只能独自消化内心的空虚与孤独,再说,这么多年没有对象就代表着没有吸引力,看着其他人的经验比自己丰富那么多,真的是一件挫折无比的事啊!」
「那是你自己的比较心态作祟吧?说不定别人根本没这么想。」
「绝对不是,张晋,虽然你还跟我不熟,但你想想,哥我已经三十二了还完全没有交过,是不是觉得有问题?哥是不是很没男人味?」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说多少次了,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比较心所造成的。」
「你不懂啦!再说,跟我提比较心的你没有任何说服力,你不也是因为逞强而答应别人比自己不擅长的比赛,最后导致悲剧的吗?」
「你说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到杨火金的痛处,两隻鬼立刻扭打成一团,一旁观战的张晋不禁窃笑。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杨火金的手逐渐幻化成锥体,绿色的光束沿着椎尖缠绕着,而小陈的手则变得又长又富弹性的橘色鞭子,并且生出一根根的凸刺。橘光与绿光彼此碰撞、消长,你来我往的攻防看得张晋眼花撩乱。
「张晋!如何啊?对我们的成果满不满意?灵界也是有江湖的,平时我们也会遇到其他的孤魂野鬼,如果太弱小就会被欺负,所以我们必须武装自己……。」
「啪!」
趁对方解释的同时,小陈搞了偷袭,杨火金被一鞭抽在脸上。
「啊!」一眨眼的工夫小陈惨叫一声,张晋使劲一刺命中了小陈的下体,橘色长鞭瞬间化为光点消散。
「你不讲武德啊!打人家那里太贱啦……。」小陈捂着重要部位痛苦跪地。
「哦?那要看谁先的囉!况且你再也用不到那边了,所以废了也没差吧?哈哈哈哈!」
「鬼都有伙伴了,更何况我这个活人。」
张晋感觉眼前挖苦小陈的杨火金比起初见时阳光幽默了许多,想着自己的交友情况不禁有些悵然。
「谁说的!我会用到的!一定会……身为阴差追捕下的倖存者,我当然要好好利用机会做一些特别的事。」
「他被阴差给追捕?为什么?他犯了什么罪了吗?」
「自尽的亡魂是要在原地重复着临死前地痛苦,直到原先自然死亡的年纪到了,才可以入轮回,接受审判。」
「好可怕啊……之前只是听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
「没错,烧炭的痛苦,便是在真正的昏死前被浓烟呛得生不如死,还好我没被阴差找上门,要不然天知道我要受这种苦到什么时候?」
「那你怎么逃过了?」
「讲到重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事,哈哈哈!好爽哦!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要利用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让自己开心一点,所以我练了功。」
「你练了功?我竟然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不过杨哥,你功力也不差啊?把张晋一个大活人给变成了灵体状态,还带到了两公里远,真了不起!」
「老实说,这能力也是最近才练成的。当时我也没把握能成功,嘖……内向、忧鬱与孤单……只因为他在各个方面都跟我太像了,频率、气场、天时、地利加上人和,便成功了。」杨火金盯着张晋的眼神充满了无奈与怜惜。
「对了,我好想看看人们对于活人凭空消失的反应哦!杨哥,你没有搞出太大的动静吧?」小陈受不了转冷气氛,尝试转移话题。
「也没什么。」走出了茅屋,杨火金朝屋外的小池塘大手一挥,平静的水面涟漪四起,渐渐地,所有人都看到了早已闹得一团乱的出巡场面。
「找到张晋了没?」廖全小声地对光哥问着,得到的是无奈的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全,这些日子你在玄庆宫里有察觉什么异样吗?有没有领会到神尊传达的指示?」
「没有。」
「阿全啊……不是说我们不信任你,但神明给的指示通常都很隐讳的,你这些日子真的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跡吗?」
「真的没有。」
「在神尊出巡时出这种怪事,怎么可能一点预兆也没有?」两位当地耆老搓着发白的眉鬚,对于敬神如再生父母般的长辈来说,怪事的发生动摇着神明的威严。
「大哥,我廖全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会骗你的。况且又有神明在场,更不敢胡言乱语欺瞒民眾的。」
「该不会……我们这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有可能哦!好好的一个人直接凭空消失,这不是妖魔鬼怪捣乱,还能是什么?」
「可是官将首在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些妖魔真的那么厉害?有这么大的本事把童子的乩身弄走?」
「哇!很好,终于有人讲到重点了。就是因为你们的神尊不给力,才导致妖魔的猖狂呀!」
「你这乳臭未乾的小辈!胡说什么?」
「讲什么东西!广恩宫的年轻人都这么口无遮拦的?」
「你脸上绘着家将的脸谱哦!还这么胡说不怕被惩罚?」
出声的是陈广成,话刚说完马上引起玄庆宫的支持者怒骂,夹脚拖更是接连招呼而来。
「好啦……叔伯们别恼羞成怒了,天气热,小心血压高昏倒。不过也许我错了,或许不是神明的问题,而是你们这些乩身不靠谱、功底差,导致神明要加持也有难度。」
「陈广成,你们年轻人间有什么恩怨小打小闹没关係,私下解决,这边大家都在,讲话就点到为止吧?」
「哦?这不是光哥吗!现在才发现您老人家。抱歉啦……把话说的比较难听,我话还没说完,妖魔作祟也有可能是乩身的做人处事不检点导致的呢!只能说神明的眼睛还是雪亮无比的,人在做,天在看囉!」陈广成说着,往廖大宣一指。
「这人嘴巴可真要命……几句话就把神跟人都嘲讽一遍了,还引经据典的,让人很难喜欢呀!」小陈看着湖面忍不住发着牢骚。
「我倒觉得他说的没错,平时做人处事那个鸟样,怎么会得神的欢心呢?只能说父子都一个样。」比起陈广成的嘴脸,张晋看着廖全闭口不言的憋屈样,内心除了看好戏的心态外,还混杂着对其当年玷污弱女子的兽行所產生的强大厌恶与不齿。
尤其是那破体而入的绝望与屈辱,仍游走在张晋的感官上,难以忘却。
「欠揍!」廖大宣按耐不住朝对方奔去,双方再次展开争执。有的民眾被怪事搞得心生恐惧而愣在原地;有的拿起手机录下衝突画面;有的则怕被波及而纷纷离场。
而被赶跑多时的记者阿民,一接到衝突爆发的消息后便扛着摄影器材,火速抢到现场的「摇滚区」拍摄,随着衝突越演越烈,记者的嘴角也越翘越高。
远处一台台新闻车疾驶而来,车门一开,成群的记者眼中闪烁着精芒,如百里外闻到鲜血的鯊鱼般蜂拥而至。
「阿全,不处理一下吗?事情闹得有点大呢……咦!你在做什么?」
「我们先回去吧,年轻人血气方刚,进警局做做笔录,被骂个臭头后就乖了。」
在光哥诧异的目光下,廖全拨通了一一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玄庆宫。
湖面翻腾着,一会儿便成了光哥在玄庆宫懊恼地来回踱步画面。
「哎呀,年轻人的第一次出巡就这样给毁了……咦?」光哥对着空气嗅了嗅后疑惑地走上楼,打开了门。在场除了张晋以外,都对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
「阿全!这是在做什么?那尊根本不是地藏王菩萨,你到底请了什么回来?」
五十几位老女老幼的信眾们眼睛蒙上黑布,盘腿坐在地上,布上的红色顏料勾勒出诡异又扭曲的符文,信眾的嘴呈现半开状态。而原先供奉地藏王神像的位置换成了一尊身驱黝黑,身着鎧甲的神像,眉峰倒竖、怒目而视的面容极其凶悍。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惊讶的样子?」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信眾们口中与眉心处发散出的白色烟雾,张晋十分不解。
「嘘!」坐在神像旁的廖全比着安静手势对着光哥微笑,烟雾翻腾、匯聚着,最后一股脑地衝向神像口中,张晋这才看清神像的舌头、眼睛都被沾了坨红色的液体。
同一时间,神像的三隻眼红光一绽,吓得光哥以及透过湖面观看的张晋一方颤抖不已。
「我们出去说吧。」廖全慢悠悠地走出来后,闔上了庙门。
「廖全,你依旧邪恶无比,将无辜的善良百姓的精气给夺取!」杨火金愤怒的语气解答了张晋的疑惑。
「光哥?你怎么还没走?早就该散伙了呀?」
「你到底在做什么?将信眾的精气取走要做什么?你这么做多久了?」
「哎呦……先别激动啦……。」
「楼上的那尊是何方神圣?精气全被祂吸走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先别急嘛!来,先坐下来。」
「我怎么能不急?廖心突然不省人事是不是也是祂在搞怪?」
「说话小声点,这尊比较兇。」几乎是光哥说完同一时间,庙门被阴风吹开,昏暗的空间内,三隻眼映出妖异的红光,死死盯着说话的两人。
「没错,这尊叫做鲁巴,是从东南亚请过来的,比什么地藏王还要灵,『办事』效率也比较高,不过需要鲜血或是精气来供养,委屈廖心了……。」张晋这才晓得神像上的红色液体的来源。
「你得到了什么好处?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全……好处再怎么诱人,也不能做这些旁门左道的事呀!」
「旁门左道?不不不,你误会了,而且误会可大了。」
「……。」光哥无语地低吟,眼前的廖全油腔怪调地忽悠着,不再保持公眾场合上的庄重矜持。
「我们玄庆宫也算是在地的古蹟了,经营了那么久,财务方面总是需要补一补,正好鲁巴能替我解决这当务之急。」
「你就为了钱,把供了几十年的神像请走?并且奉献出了廖心的精气?」
「你又不是没出过社会,我们不是慈善事业呢!庙里装修要钱,办法会要钱,出巡更要钱!更何况我们的生活要有娱乐,要有品质……总而言之,钱永远不嫌多啦!」
「难怪最近线香的味道这么奇怪,还有神像给我的感觉也是要灵不灵的,原来都是你在暗地里乱搞!张晋会这么邪门的凭空消失也说得通了。」
「全哥!我等好久了,你在搞什么呀?」娇媚的叫喊打破了紧张的气氛,浓烈的香水味飘逸而来。
「你这招法术还真厉害,连那边的味道都可以传过来。」
「那是当然,身为怨气重的亡魂,对法术的造诣一定比一般的灵还高。」看着张晋紧捏鼻子,杨火金满意地说着。
「你是谁?这边不是任何人都能上来的!」
「全哥,这是谁呀?怎么对我这么兇?」
「哎呀,原来是我的小野猫来了!」顶着浓艳妆容的女人对着两人拋了媚眼后,一把扑向廖全怀里。
「杨哥,你能不能阻断这味道了?太重了……我受不了!」
「哈哈哈哈!这是给你的福利呀!怎么能断呢?让你这个成天想着女人的怨鬼趁机吸个够不是很好吗?重才好!就是要重,才能让你回味无穷呀!」
「这不一样啦!这位已经是熟女了,呜……太重口味了……。」几条鱼尾纹躲过了厚重的粉底,黑色的眼影与高耸的眉骨衬托着放荡贪婪的锐利眼神,小陈下意识地回避着,显然不合其胃口。
「都成鬼了,还挑呀?」
一阵闹腾后,两隻鬼再度望向湖面。
「光哥,我们都年过半百了,要活也不会活多久,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只要让鲁巴高兴,多点偏财让自己享享艳福,也不是多要不得的事情呀!」廖全说完与怀中女人相视而笑后,两人激烈的拥吻,看得一旁的光哥又气又尷尬。
「这位大哥看起来好孤单寂寞呦!你也很想要吧?来呀!别害羞……。」
「走开,离我远点。」
「哇!他好兇哦……。」
「不要烦他啦,你有我就够了啊,哈哈哈哈!」脸上残留口红印的廖全抚摸着女人的屁股,柔声安抚着。
「原本想再开发一位常客的,算了,感觉这个硬不起来,也没潜力。」
「放肆!滚!」伴随光哥的咆啸,女人快速地往廖全脸颊吻了一口,扭腰摆臀地离开现场。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而败了玄庆宫,你就不怕这位邪神有天对你不利吗?这样真的值得吗?」
「怎么会怕呢?玄庆宫本来就是我的财產,我为它付出这么大把的岁月,利用一些资源谋利也只是刚好而已。」
「……。」
「干麻不说话呢?还是说,你也想分一杯羹?」
「阿全。」
「早说嘛!等等我就施术把信眾们的精气分给你,谁叫你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哈哈!」
「廖全,别人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身为玄庆宫的一份子,我有义务告诉你。你这样为了自己一时的私利而强取他人的机运,你认为神明们会坐视不管吗?拜託你回头是岸吧!别自取灭亡。」严肃到将对方的暱称忽略,光哥目光如炬。
「一时这种话你讲得出来?二、三十年过去了,每年玄庆宫接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琐事?甚至有过全年无休的旺季,不……不只有我,你也应该瞭解,我们所累积的辛劳已经达到享清福的资格了,将珍贵的青春,难得的玩乐时光都奉献给神明,我想,神明也会理解我的。」
「真会说鬼话啊!演得这么真诚……脸皮真的厚到一个极致!」想到这位脸皮厚得可以挡子弹的老不修,在年少时曾经做了如此丧尽天良的齷齪事还能矫情,张晋冷汗直流,打从内心地排斥着。
「除了把钱花去玩女人外,你还做了什么?」
「哎呀!别说得那么露骨啦!什么叫玩女人?在这个对他们职业充满偏见的社会要对她们更温柔才行哦,所以要说给予人家经济来源。况且,我算是那边很绅士的客人哦!不会只顾自己舒服的,详细点说,就是女生在帮我的时候,我也会……。」
「够了,回答我的问题。」眼见一大串煽情的字眼即将从廖全口中奔洩而出,顾忌到神明们的光哥赶忙出言打断。
「咦?你不继续听下去吗?可精彩的呢!」
「要说,等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啦……真扫兴……。」
展现自己雄风的机会被堵死,廖全惋惜地噘着嘴,看得光哥直摇头。
「我还把钱拿去赌博、买彩券、刮刮乐……赌博的话有输有赢啦,赢的时候最多五十万,输的时候大概一百万左右。」
「你老实说,那一百万的钱是怎么筹到的?」
「也没什么啊?我就用宫庙的名义,去网路上募个款,加上地藏……。」
「加上什么!」
「啊……没有啦,就募款。」
「说!地藏什么?是不是地藏王菩萨的神像!是不是啊?」
「激动什么?嘖!反正都要放鲁巴像了,就刚好来个废物利用呀……要不然也不知道要放哪里。」
「你真是丢人现眼!」光哥忍不住衝上前,搧了说漏了嘴的廖全一巴掌。
「用得着打人吗?钱你要的话也可以分你呀。」
「你傻了呀?听不懂人话吗?你现在做的事情跟所图的『清福』完全无道德标准可言!亏你为神明服务了这么久,怎么糊涂成这样?」
「可是,这也只是享点小乐吧?要不然神明怎么不现身责备呢?」
「装傻也要有个限度!什么叫现身责备?祂们看你这样,说不定早就离玄庆宫而去了,连骂你都懒!」
「这位叫光哥的歪打正着呢,神明们真的走了一大半。」
听到杨火金的话,张晋看到神像上覆盖了一层光,光芒有红有金,耀眼无比。
而有光芒的神像已为数不多。
「算了,多说也没有用,亏你还是我的老友。我耗时耗力跟鲁巴打交道,才能得到这些好处,打算分享给你,结果这是什么态度?竟然这么不知变通!真是没救了……。」
「没救的人是你!跟那个来路不明的神打交道,却背弃了保护自己几十年的神明,从来没看过那么傻的!」
「……。」
大吵过后是两人的一阵无语,张晋注意到,庙里的信眾们眉心处散发出的白色烟雾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信眾的身躯开始缓慢摇晃。
首先,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颓然倒下,接着是中年男子们……。
中年妇女……。
青少年……。
撞击声此起彼落,打破了寂静。
「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光哥眉头一缩,想一探究竟却被拦下。
「这你就别管了,信眾很安全的啦!不会出人命的,我也没有兴致再继续跟你聊了,你走吧。」
「今后你自己看着办吧!祝你好运。」看着眼前的廖全如此顽固,光哥眼神透着深沉的无奈,叹了口气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唉……这个社会是怎么了?享乐有什么不对吗?从以前到现在都只会要求勤勉守己,做这些表面功夫的事,只为了满足别人的期望多累啊!与其过得这么将就直到死亡,还不如拋下框架,及时行乐!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懂呢?」
边抱怨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倒地昏睡的信眾们,廖全马上双膝跪地,对着鲁巴的神像毕恭毕敬地打着奇特的手印。
「呜……。」
「嗨,你醒了呀?」小男孩成为了第一位甦醒者,廖全赶忙上前柔声慰问。
「宫主,这个静坐祈福的活动让人这样昏昏欲睡,是正常的吗?」
「哎呀!不用担心啦,我问你,看到这个神像你的感觉是什么?」
「有点可怕,很少看到长得这么兇的。」
「嘿嘿,这就对啦!这尊是武神,正因为他是武神,所以磁场很强,一般人会昏睡是正常的。」
「这样哦……。」
「武神刚刚已经净化你们的磁场了,来!把这些平安水喝了,就可以回家囉!路上小心啊!」看着信眾们边喝着自己从饮水机装的开水,边由衷感谢的样子,廖全哈哈大笑。
「好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廖全唬烂的样子令张晋感到噁心。
「你知道,这些信眾们其实很危险吗?」
「怎么说?」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信眾已经被骗去很多次了,他们身上散发的能量真的很弱、很杂。」
「你说那些暗绿色的微光吗?」
「杨哥,他看得到哦?」
「应该是被我灵体化的关係,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张晋,那些光芒正常来说会是天蓝色或是淡黄色的。」
「能量愈低,运气会越差哦!」小陈补充。
「至于差到什么程度……很难讲,打个比方吧,他们现在顶多在路上容易跌倒,或是在家容易踢到硬物,但当这些光芒变成灰色或黑色时,就很难再救回来了,一个月内一定会发生重大事故。」
「这么可怕啊?」
「这个人真的好缺德哦,身为庙公却吃喝嫖赌样样来,真的不怕报应的到来吗?」小陈看着恢復原状的湖面一脸嫌恶,彷彿廖全猖狂的言语还縈绕在耳边。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什么?」
「从三十年前他就这么不安分了,一直到现在的确做了不少坏事,但还真的没看过他遭到什么报应呢!」
「你也有所感是吗?没错,这个老不休就像是天之骄子一样,做什么事都称心如意,坦白说……有时看到他『游戏人间』的样子,会忍不住羡慕呢!」
「你指的是强暴无辜清纯的少女?还是哄骗信徒贡献精气呢?」
「呸呸呸!我也只是小羡慕啦!」
「还会羡慕?所以你也羡慕自己被骗去比赛后,把晓玫推向火坑,让那隻禽兽逞兽慾吗?」
「喂!讲话适可而止哦!」杨火金脸色一变,身体泛起微微绿光。
「都不要吵了啦!张晋,杨哥也只是羡慕恶报没有发生在恶人身上啦……你听不出来吗?」
「你为什么要突然找碴?」
「没事了,我知道了。」
在小陈的劝说下,杨火金解除了隐隐发光的椎状武器,张晋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抱歉,是我会错意了,但一想到他做过的事如此的不可原谅,实在很难冷静。」
「……。」一人一鬼各自保持静默,料谁也没想到,彼此的怒火有大半同样来自晓玫的悲惨遭遇。
张晋紧闭双目,感受着山林中不止的蝉声,凉风徐徐地吹着,逐渐吹凉了激动的心绪。
「噗滋。」湖里的小鱼从水中弹起,张晋双眼一睁,转头看了看杨火金。
「既然老天爷不制裁他,那就交给我们吧!」
「哦?」小陈疑惑。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跟张晋已经打算制裁这个大恶人了。」
「轰!」
「天呀!这是怎样啦……。」张晋的右手突然燃起熊熊烈焰,火光窜起的同一时间,两隻鬼往后一弹,彷彿见到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杨哥!那是?」
「没错,是『真火』,旺的程度虽然还不像神佛所持有的三昧真火可怕,但却有机会好好培养。」
「喂,你们两个别光在那边聊天呀!快帮我想点办法啊!」
「抱歉,你手上的火对我们灵体来说是很有杀伤力的东西,我们不想贸然靠近。」
张晋就这样抱着自己的拳头在地上不断打滚,而火却没有半点退却,反而越来越旺盛,相较于小陈的忧心忡忡,杨火金则在一旁沉思。
「啊啊啊啊!」
「喂!别滚了,停!」
「呀!啊啊啊啊……。」
「我叫你停下来,听到没有?」似乎想到什么,杨火金大吼一声,阻止了不断打滚的张晋。
「怎么办啊?」
「听我的,冷静!深呼吸!」
「吸……吐……吸……吐……。」张晋听话地照做,吐息间,火焰的外焰开始停止浮动。
「呼呼……好像有用……。」
拳头的烈焰逐渐减弱,张晋也松了口气。但灼烧感并没有全然消失,仍然令他感到不安。
「手伸出来。」
「啥?」看着杨火金双手幻化成寒芒闪烁的椎状武器,张晋吞了吞口水,一脸不安。
「别怕啦!伸直就对了。」
「不要!」眼看张晋仍然犹豫不决,杨火金使了个眼色,小陈直接快速上前,硬是将张晋的手臂拉直。
「等等啊!你这样是助紂为虐……。」
「少囉嗦!」杨火金摆好姿态,对准目标一刺。张晋咬牙紧闭双眼,一瞬间,武器高速擦过了拳头,搧灭了烈火。
「咦?」
「就这样,啪!没了。」小陈拍了拍张晋的肩膀,安慰地说着。
「有必要怕成这样子吗?还是不是男生?」
「咦?你的武器!」
「眼睛还蛮亮的嘛!没错,为了救你,我被灼伤了。」
「这火这么烫的吗?」
「不用怀疑,对我们来说就是这么危险。」小陈轻拍着张晋的拳头,装出被烫伤的痛苦样子。
「不用看了,绝对比你伤得严重啦!」看着发红的拳头,再看到杨火金武器上的大片焦黑,张晋心怀愧疚地走向对方后,朝焦黑处小力吹着气。
「干什么啊……搞笑啊?」诡异的举动让杨火金哭笑不得。
「它会恢復吗?」张晋小心翼翼地抚摸焦黑处。
「废话,你还这么弱,这种伤害我两天就可以恢復了,看你这么弱,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廖全復仇呢!」
「那你帮帮我吧?让我变得更强!」
「那就要看你的天份了。」
「不过,具体来说,我们要怎么毁掉廖全呀?」
「我倒是有想过办法,但一开始会不太容易。」
「说来听听!」张晋与小陈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问着。
「我不想要轻易地放过廖全,所以我的方法是利用恶梦,慢慢地折磨他。」
「也就是说要进入他的梦境里吗?这可不容易呀,光是一般人的家都有门神或地基主看守了,更何况是宫庙里。杨哥,我不是要泼你冷水,但讲真的……我看很难哦!」
「没错,不做任何准备就上的话,我们肯定在第一关就被门神扫出去了,但你们也知道玄庆宫的神灵已经走了一大半,这机会对我们来说很难得。」
「跟神明打架!听起来好可怕呀……我们会有胜算吗?」想起了平时宫庙中一些浓眉大眼,气场强大的神像,张晋心中满是敬畏之感。
「怎么?怕了啊?」
「我有理由不怕吗……。」
「那你要放着廖全那个老不修安享天年吗?」
「话也不是这么讲啦……。」恐惧与愤怒彼此拉锯着,张晋眉头紧锁一时语塞,同时也发觉,自己此刻正体会方才杨火金被情绪勒索的心境。
「抱歉,刚才这样咄咄逼人地误会你,就连我也没把握自己有多大的意志力能毁掉廖全。」
「唉,我不会跟你计较这些啦!我也能了解神明在你心中是何种高大上的存在,但你可能还不知道有件重要的事。」
「哦?」
「神明的确强得可怕,但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一般宫庙里供奉的神像其实只是灵体驻守,真正的正神都在天界。」
「所以我平时拜的,都不是正神囉?」
「也不是每间都这样,但几乎都是有修为的善灵领天界的旨令坐镇的,倾听民间疾苦,为百姓服务进而增加自己的功德。」
「那这些灵的能力如何呢?」
「比我还强,但不会差太多。」
「比你还强啊?」
「有什么好哀声叹气的,跟正神比起来已经好对付多了,所以我们几个都要有所提升,而你则是当中的关键!」
杨火金说完话,举起了张晋的拳头认真的说。
「你双手的那团火是真火,对灵体的伤害极大,好好地培养可以成为我们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