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灯下,一壁狠拍去腿上的花白蚊子,一壁快速地飞针走线,对他们笑说:“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尽管几人的肚子咕咕叫着,饿得发昏。
却在听到她自信的话,和看到她的笑容时,也对将来生出希望。
他也相信,一切会慢慢变好的。
直到那一天,他看着她梳妆打扮、换上新衣裙,走进了总兵府。
犹如走进恶兽的口中,每次出来,被剥去了一层皮肉,还在缥缈地笑,对他说:“阿朝,我没事。”
但她所谓的没事,不过是为了宽慰得到庇护的他们。
他只有在傅元晋的身边,忍辱负重地咬紧牙,杀更多的海寇,好似才能弥补她做出的牺牲,让她不用再去找傅元晋了。
他会让她,也让姑姑、卫锦卫若,再过上曾经在京的日子。
而非一个铜钱,掰成两半来用,拮据地苛刻。
她有一个小盒子,是樟木做的。
里面装着她和姑姑另外做针线活,或是编织花绳,拿去卖得到的银钱。以及卫若帮人抄书,得到的碎银。
傅元晋给她的那些首饰和银钱,她极少动用,除非是用处大的地方。
至于买些米面粗布,都是用樟木方盒中,他们自己的钱。
日复一日的精打细算,她仍会在中秋或是过年时,买小袋子饴糖。
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傅元晋要回傅府过节,她不用去陪那个人。
一人口中塞一颗,她自己也吃一颗,甜得咳嗽了一声,继而道:“过节呐,就该吃糖高兴些。”
卫锦将糖咬得咯嘣脆响,欢喜地直点头。
“对,娘亲说的对!”
“娘,我还要吃糖!”
她在他们面前,总是对这万般艰难的人世,怀有祈盼。
倘若不是有一天,他从沿海县城杀敌回来,得以在两个月的疲惫后,可以歇息两天。
还未踏入院门,便听到了一声低过一声的痛苦呻.吟,是她的。
他快步冲进去,门被推开的那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涌来。
她乌发尽散,脸色惨白如纸地,正在地上翻滚。
身.下,是被血染红的粗布裙子,和一地蜿蜒挣扎的血迹。
“三叔母!”
他脑子空白一片,急去抱她。
双膝跌跪在地,把浑身浸透了血和汗的她,手臂不敢用力地,轻轻搂在怀中。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满面是泪,疼地唇瓣直抖。
“阿朝,疼……”
便是那一天,狂跑去找大夫回来后,他得知她喝下了绝子汤。
那样一副歹毒凶险的药汤下去,以至生出宫寒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