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陵回到破空苑时,天已黑透。
晌午那顿饭后,目送曦珠和妹妹乘车离去,他与洛平又一道去找姚崇宪。
寒食将近,每年到这个时候,皇帝都会举办马球赛。
此番休沐,不当为了休息,得要提前预练,免得到时比赛输了。
寻了十几人,直在近城郊的一处草场玩到日头偏西,云霞漫天,又去酒肆吃喝一顿后,才各自分别回家。
满身凉下来的潮腻汗水,解了外袍,随手挂到木施上,松着领口,阿墨唤人送来温水。
沐浴过后,换上崭新的、熏过香的白色里衣。
将人都屏退出去,坐到翘头案前。
疏窗大开,墨蓝的半空之上明月高悬,星子闪烁,映落院墙边那棵百年的梨花树。如雪堆覆的花枝,夜风缓吹,零落洒下一阵花雨。
他不禁想到那支花。
他知道,她是扔给许执的。
今天一整日球场上的奔驰击球,挥汗如雨,也没能消解心里的那点不安。
尽管清楚她对许执不再有更多的感情。
卫陵闭眸缓了片刻,目光移转案前,将烛挑地更亮些,沉静下来,压袖磨墨,回想今日与洛平父亲谈及到的火.枪机关细处,继续伏案修改画图。
微晃的光亮里,夜色沉落,案上慢摞起一叠精绘的军器图纸。
*
柳枝抽出嫩黄的穗芽,盎然韶光里,京城进入四月。
厚重冬衣被脱下,各色春裳被穿上。
一个风暄日丽的日子,趁着天气盛暖,蓉娘将箱笼里堆放了一个冬日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纵使姑娘因在孝期,不能穿这些色艳的衣裳,但也得晒晒去尘,免得陈旧生味了。
此时内室桌上、床上、椅上,到处摆放着衣裙。
青坠看晃了眼,表姑娘自进公府,一直穿的都是霜白荼白这般的素裙,就连裙上的花纹都淡的瞧不清。
她还从未见表姑娘穿过稍艳的衣。
映入眼帘的,怕不下百余件衣裙,颜色多地好似没有重复,布料全都是上好的绸缎绫罗,花纹繁复明快,样式亦多的让青坠惊讶。
其中有些裁剪,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蓉娘笑地拿起手边的一件胭红扩口袖短襟,道:“这是津州的衣裳样式,只那里的姑娘穿,京城还没见过呢。”
说着拉起曦珠,拿衣上下比划一番,唉声道:“这袖子短了,怕是以后穿不得了。”
自姑娘前年来过月信,个子就长得快,去年及笄之后,更是窜着朝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