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啷、咣当,连绵不绝的落地声和各种器皿破碎声中,开店的胡人跳脚大骂,瑟瑟石四下乱滚,几个伙计手忙脚乱去捡,一脚踩到摔倒了一个,店里登时乱成一团,四邻八舍全都围过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堵得吴藏几个怎么都挤进不去,苏樱飞跑着向柜台里逃,高声呼救:“我夫婿是洛阳捕快周虎头,我不认识那些人,他们要抓我走,快去码头找我夫婿,让他来救我!”
“我管你这些!”开店的胡人一把抓住她,“赔钱,快赔钱!”
“我有钱,我来赔,”吴藏挤着想进去,又被人群堵在门外,急得直挥手里的钱袋,“让我进去!”
一片混乱中,裴羁沉默地看着。她是故意撞上去的,她喊救命,那些人未必肯帮她,但她打坏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那些人绝不会轻易放她走,如此一来,他要对付的人,就从她,变成了那些胡人。
是她。唯有她,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硬生生又闯出一条生路。
慢慢走到近前,取下腰间鱼符:“价值几何?找我来取。”
开店的胡人一抬头,看见鱼符上银钩铁画的宣谕使几个大字,这是朝廷派往各藩镇的官员,位高权重,绝对得罪不起,胡人一下子气焰矮了三分,连连说道:“不敢多讨,等某清点一下,给贵人报个数目。”
店中乱成一团的人也都被这一块鱼符镇住,苏樱紧紧攥着拳,透过薄薄的青纱,看见裴羁深不见底的眸子,他看着她,慢慢说道:“送她出来。”
胡人连忙松开手,门内门外嚷乱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惧怕着也都让开一条道,吴藏急匆匆往近前来,苏樱无处可逃,隔着层叠的人群,望向裴羁。
他也正看着她,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动,仿佛在说,抓到你了。
“五娘,”门外突然传来急急的唤声,“五娘!”
是阿周,她终于来了。苏樱高声喊道:“干娘,我在这里!”
吴藏已经到了近前,犹豫着还未曾动手,围观的人群突然被撞开,周虎头飞跑着冲进来,一把拉过她护在身后。
“别怕,我们都来了,”他回头急匆匆叮嘱她一句,扭脸便冲着吴藏骂开了,“要不要脸?光天化日的十几个大男人强抢民女,没王法了吗!”
苏樱躲在他身后,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生平头一次地发现,原来骂人,也并不都是粗俗难听,周虎头骂这几句,根本就是中听得很。
“裴郎君,”阿周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了过来,伸着胳膊拦在裴羁面前,“我家五娘怎么得罪你了,做什么要抓她?”
又有几个渔民打扮的跟在他们身后,老远就叫嚷着:“乡亲们都看看啊,当街就敢强抢民女,当咱们太平镇没有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