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余豆儿吞吞吐吐的原因了。
他打小在景仁宫长大,自然记得,从前阿哥为了娘娘栽过两株杏树,熬出的杏子酱配上鸡肉时蔬,是最得娘娘喜欢的了。
胤礽执笔的手一颤,垂眸看向那些青杏,沉默许久。
余豆儿壮着胆子问:“皇上,要不今日就用这菜吧?您有好些日子未曾好好用膳了,身子骨哪能撑得住啊。”
胤礽没有反对。
他终于停止用繁重的朝务麻痹自己,接过小豆子手中的青杏,就这么随手擦一擦,啃起来。
这些青杏显然还没全熟,一口下去,整个口中都被酸味儿占满,刺激得他好像要掉下眼泪来。
他没避开小豆子,就这么狼狈地啃着青杏,一边红着眼将泪憋回去,一边点评道:“青杏都还没熟,是酸的,太酸了……”
额娘,太酸了啊。
余豆儿心中叹一口气,默默陪在主子身侧,想着这般倒不如发泄出来好受一些。
这件事之后,胤礽倒是愿意规律地按照一日三餐用膳了。
李瑾乔观望了数月,终于看到一点好苗头,直奔养心殿内,拉着胤礽去了慈宁宫花园。
这地方在长信门外头。
最后那段日子,胤礽只忙着侍疾陪伴赫舍里,倒是一次也没来过。他跟着自己的皇后入了大门,一路拐到临溪亭附近,才发现许多异样之处。
这园子本是给太后、太妃们赏景散步用的,如今,临溪亭周边却被种满了杏子树、茼蒿、辣椒树等等,每一样都是他小时候喜欢吃,也喜欢分享给额娘的。
李瑾乔看表情,便知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轻声道:“这些都是额娘为咱们种的。”
“当年甜瓜老去,皇上没能见到最后一面,便难过了许多日子。”李瑾乔牵着胤礽的手,拉他走到一处密林遮掩的小木屋边,“去年,额娘又从鹰狗处带了一只奶狗回来,皇上瞧瞧,像不像小甜瓜?”
木屋内,睡得四脚朝天的柯利幼犬一个扑腾站起身来,摇着尾巴欢快地扑到胤礽身边,跳起来舔着他的手指。
那双湛蓝,真诚的眼睛圆溜溜望着他。
胤礽便湿了眼角,蹲身将狗捞在怀中,埋头在那绵软的毛之间,闷声道:“跟小甜瓜如出一辙,也不知额娘费心寻了多久……”
李瑾乔将头靠在他肩上,说起慈宁花园北部的咸若馆内,还供奉着赫舍里这些年抄写的佛经。另外,大佛堂还为他们开光了几串数珠。就连富察氏肚子里的小孩儿,赫舍里也早早叫人打好了长命锁,还亲手缝了虎头鞋和虎头帽。
她做好了一个额娘能做的一切。
只是希望,在她走后,儿子能过得像从前一样好,甚至更好。
胤礽终于忍不住,抱着那只欢快的小狗崽,埋在李瑾乔怀中,默默落下了泪。
李瑾乔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额娘总在我们身边的。等雨停了,咱们便带着孩子们去登昌瑞山吧。”
……
五月的黄梅雨终有尽时。
太阳一出来,人的心情都会跟着澎湃欢喜几分。
胤礽今日放下一身重担,带着妻儿一道来到景陵,趁着天还未亮登上了昌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