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先生接过锦盒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他缓缓圩着气,笑道,“凤宁放心,为师必帮你看好家当。”
凤宁忽然觉着很满足,“那往后我得了银子全部交给先生。”
“好...”乌先生笑了,抱着箱盒去了内室。
随后又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油泼面,已是九月深秋了,日子越来越凉,一碗热腾腾的油泼面简直是凤宁最大的慰藉。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
后来一次相遇是在蒋府的寿宴上。
蒋文若的母亲五十大寿,就连宫里的隆安太妃都请旨出宫,裴浚必当作陪,他并未以皇帝身份出面,而是微服私访,席间在明间陪着说话时,蒋夫人将蒋文若遣出去,与隆安太妃再次试探裴浚口风。
“若儿年纪不小了,臣妇一直念着给她寻位知根知底的夫婿,陛下以为如何?”
蒋夫人与隆安太妃一般,想让蒋文若入宫给裴浚作伴。
如此,蒋文若一辈子的荣宠保住了。
裴浚亏待谁都不可能亏待一道长大的表姐。
裴浚一身玄袍张望窗外的天光,细碎的阳光从茂密的樟桐树上洒下,树枝随风摇摆,恍若有一片光影在他跟前晃,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回道,
“城南侯府的长公子前年丧妻,前几日城南候进殿商议军务,还提起这桩,若是舅母看得上,朕可以从中保媒。”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蒋夫人与隆安太妃相视一眼,至此彻底死了心。
膳后,隆安太妃顾着与蒋夫人叙旧,不急着回宫。
天气又晴好,裴浚午膳饮多了酒,蒋文若将他请去湖边的水榭闲坐。
隔着一段波光粼粼,水面湖心岛上有一群姑娘在嬉戏。
裴浚耳力好,很容易在喧杂的人声中辨出最特别的那道。
她换了一身新裙,缂丝做的水红绣桂花褙子,梳着一个高高的凌云髻,身子本就高挑,拿着一只捕网,在一群菊花中蹁跹飞舞,十分打眼。
这个季节可没什么蝴蝶,偶尔的几只被姑娘们吓跑了,大约是许久不曾相聚,许久不曾这般畅怀,倒也玩得很尽兴。
如果说过去裴浚还当李凤宁跟他闹脾气,碍着面子不肯回宫,那么鼓楼那日的决绝,让他彻底认清,李凤宁是铁了心不想回宫。
蒋文若陪坐在一侧,就看到裴浚目不转睛盯着对面。
眼底没了过去的漫不经心和高高在上,而是浓浓的沉思以及求而不得的挫败。
蒋文若与裴浚一块长大,太熟悉他的性子,他骄傲,完美,对任何人几乎到苛刻的地步,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和事难得倒他,而现在他却折在李凤宁手里。
“既然舍不得,当初为何要放她出宫?”蒋文若随口问道。
裴浚显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朝她虚虚示意,“还是表兄酿的黄子梅好喝。”
蒋文鑫都督私下爱酿酒,在朝中已不是秘密,裴浚爱喝,蒋文鑫进宫都要捎他一壶,这一年蒋文鑫一直外任,酿酒的机会不多,今日这壶黄梅酒就显得弥足珍贵。
蒋文若笑了笑不再多嘴。
“那你坐一坐,我去对面招呼那些祖宗们了。”
蒋文若来到湖心亭,姑娘们玩累了,正在桌案上玩叶子牌。
“哟,这是谁起的头?”平日这些大家闺秀不是诗书琴画,就是高谈阔论,蒋文若还是第一次见她们犯闲,
坐在席位正中的杨婉挑了挑眉,“是我,怎么样,佩佩输了几把,你要不要顶上?”
如今的杨婉气质大变,发髻随性,装扮也洒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随遇而安的松弛。
蒋文若摇摇头,反而坐在凤宁身侧的高几,见凤宁满脸认真,秀美微蹙似乎在算牌,颇觉可爱,凤宁就是这样,连玩叶子牌都这般上心,闲杂小事尚且如此,当初那份感情必定是全身心投入,离开时应当很难受吧。
蒋文若忽然想,若裴浚性子没那么傲慢,学会低头哄一哄女人,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凤宁虽然不大会打牌,可架不住手气好,还真就赢了几把。
章佩佩耍赖将牌一扔,“不玩了不玩了,凤宁咱回去吧,今夜咱们去红鹤楼吃烧鹅。”
杨玉苏道,“我也去。”
章佩佩扔了她一眼,“你快要出嫁了,还是安安分分待在府上,你家那位婆母最是讲规矩,若晓得我领着你四处闲逛,将来少不得要埋怨你。”
杨玉苏得嫁燕承确实是一桩好姻缘,可婆婆也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大家纷纷为她捏一把汗。
王淑玉一面收牌一面轻咳,“你们当着我的面编排我姑母,合适吗?”
章佩佩理所当然道,“你可以捂住耳朵,或者装作没听到。”
还是凤宁温婉笑道,“王姐姐,往后玉苏嫁去燕家,你得空便去去燕府,帮着她开解开解燕夫人才好。”
王淑玉爽朗一笑,“放心,包在我身上。”
姑娘们相继起身沿着长廊往岸边走,蒋文若问杨婉是何打算,“我听说你这一回府,求亲者踏破门槛呢。”
杨婉抬眸望了望深蓝的苍穹,摇头道,“我现在没有嫁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