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着,斟酌着道:“娘亲给殿下治病多年,可有觉得,殿下无论是在身为太子时,还是奇王时,脉象都无甚变化?”
祝晴道:“这一点是很奇怪,但也能说得通,因为娘不是在他发病途中诊脉的,而是在他病情稳定的时候,脉象自然无二。”
觅瑜追问:“那娘亲有见过殿下发病的时候吗?像寻常臆症病人一样,四肢抽搐、浑身麻痹、口吐胡言?”
祝晴道:“没有。娘见他时,他要么是太子,要么是奇王,从来没有二者混淆的时刻。”
她说着,缓缓拧起眉:“如此想来,太子的病是很古怪,病发得无声无息,病好得也无声无息。书里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样的臆症,娘也没有见到过。”
“是啊……”觅瑜轻声附和,“所以女儿才会有这一疑惑,怀疑殿下的病情……与寻常人不同……”
祝晴敏锐地看向她:“你觉得他在装病?”
觅瑜的确这么觉得,但她不可能承认。
她摇摇头,道:“没有,女儿只是觉得奇怪……”
祝晴怀疑道:“是吗?那你刚才为什么问娘,太子是不是没有患病?”
而不等她对此做出回答,祝晴就缓缓点头,道:“娘知道了。”
显然,她的娘亲比她要聪明得多,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觅瑜有些不安地轻唤:“娘……”
祝晴慈怜一笑,轻拍她的手,道:“你既然不愿多说,娘也不会逼你。只有一点,你需记住,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为自己想想,为爹娘想想。”
“娘?”觅瑜有些疑惑地悬起了心。
娘亲的意思,莫非是让她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放弃盛隆和?
祝晴轻叹一声,拢起愁眉,道:“太子殿下待你是好,但他身边,还有他自己,都太危险了,娘很担心你。”
“他这病,不管有没有,又是怎么回事,都是一桩巨大的隐患。你明白吗?”
她点头,道:“女儿明白。可是女儿已经嫁给了他,无论他是什么模样,女儿都是他的妻子,会陪伴在他的左右,女儿……也不愿意离开他。”
闻言,祝晴面露不赞同之色,张张口,似要说些什么斥责之语。
但在中途,她又改了主意,叹息道:“你这话说得也对,你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上了贼船,只能祈祷着船不要沉,其余的,想再多也没用。”
觅瑜有些失笑:“娘在前些日子里,还说太子殿下是女儿的良人呢,怎么这会儿又成贼船了?”
祝晴不满道:“你以为娘乐意这么说?娘巴不得天天夸他,表示找了个好女婿,可以让你后半生安枕无忧。可你瞧瞧,他与这些沾得上边吗?”
觅瑜小声辩解:“又不是殿下自己要患这病的,当年的情况如何,娘不是不知道……”
祝晴挑眉,伸指轻点她的额头:“当年的情况如何,你就知道了?”
她嘀咕:“女儿是知道一些……”
祝晴不以为然:“不过是从别处听来的传言,那时你才刚出生呢,能知道什么?”
她继续嘀咕:“女儿就是知道……”
祝晴继续不以为然:“是吗?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什么?是太子殿下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的?”
她小声回答:“女儿自己猜的,但……殿下他,也愿意告诉女儿……”
祝晴轻点她额头的动作一顿。
“此话当真?”祝晴询问道,“太子殿下愿意告诉你?”
觅瑜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殿下说,我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
祝晴道:“你问他了?”
她摇头:“没有,女儿还没有想好……”
“你——”祝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算了,你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娘早该知道。太子殿下能容忍你,当真是喜欢你到了心坎里,娘可以放心了。”
觅瑜有些不依地撒娇:“娘怎么这样说女儿?女儿的性子哪里不好了?”
祝晴道:“娘没说你性子差,只说你优柔寡断,犹犹豫豫,该争一口气的时候不争气,不该争气的时候更是不会喘气,简直能急死个人。”
“……女儿才不像娘说得这般。”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祝晴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饮下一口,“不过没关系,太子殿下喜欢你就行,这也是天定的缘分。”
觅瑜嘟唇:“娘亲的意思是,殿下的眼光不好,才会瞧中女儿?”
祝晴笑着放下茶盏:“娘可没有这么说,娘是在替你感到高兴。”
“不管太子殿下所患臆症的真相是什么,多年来,他能让所有人以为他患病,并在圣上也深信不疑的前提下,稳坐东宫,足以见得他的能耐有多大。”
“这样的一条船,娘估摸着是不会沉了,唯有一点,你需要注意。”
觅瑜怔怔道:“哪一点?”
“他自己。”祝晴缓缓吐出一个回答,“他欺骗了众人这么多年——哪怕他没有骗,以他的病情,能够坐稳太子之位,心思也不是深沉二字可以描述的。”
“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你时,自然是千好万好,然而一旦他不喜欢你了,你就会立即从云端坠入泥底,并且再没有翻身的时候。”
她握住爱女的手:“所以,你一定要把住分寸,千万不能惹得他不喜,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