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真的很冷。秦一隅打了个哆嗦。
南乙哦了一声,正好快骑到路口红绿灯前。
“别把你借来的东西弄丢了。”
“丢不了,你别看我平常好像挺不靠谱的吧,但我从小到大也没丢过多少东西……”
正说着,绿灯转了红,车子一刹,秦一隅被惯性猛地一拽,失去平衡,手忙脚乱,凭着本能抱住了南乙的腰。
就在这一刻,他脑中某一处小角落忽然点亮。
“我想起来了!”
南乙很疑惑:“嗯?”
“我丢了件衣服,我想起来丢哪儿了!”秦一隅太激动,一只手直接绕过去圈住了南乙的腰,抱得很紧。
南乙低头看了一眼那手臂,有些懵。
“什么衣服……你不就穿着这身衣服来的吗?”
“不是这身,我说的不是今天。”秦一隅凑到他耳边,“是校服!我丢了一件校服外套来着,怎么着都找不着,我也不记得扔哪儿了,高中毕业了也没找回来。”
南乙忽地怔住。
“刚刚我突然就想起来了。就是在那个自习室,平常午休我都在,那天我去给吉他换弦,耽误了一会儿,结果我一进去,就看见一小孩儿趴在那儿睡觉。”
大约是因为回到了母校,原本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记忆的匣子完全打开,秦一隅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每一处细节。
“他跟我今天一样,浑身都湿透了,应该是被人泼了水,只穿了件短袖,初中部的裤子,上面还有泥,我叫他他不理我,好像是睡着了。就那么睡着不得生病啊,我就把我校服外套脱了披他身上了,等我练完琴回来,他不见了,我校服也不见了。”
只剩下地板上残留的水渍,那是唯一的证据,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不是梦。
一口气说完,秦一隅渐渐地松了放在他腰间的手。红灯转绿,身后的鸣笛声将他的思绪拉回,却没有唤醒南乙。他仿佛被什么魔法定住了。
“绿灯了。”秦一隅顺手捏了一下南乙的腰。
南乙躲了躲,好像也如梦初醒,带着他驶离了路口。
他听见后座的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那一件背面还有我的手绘大作呢,就这么丢了,还害得我又买了一套,被我妈数落了一通。”
南乙总是沉默,因此他此刻的沉默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不值得引起特别的关注。
过了好一会儿,风把秦一隅的声音吹过来,如同呓语。
他说:“我最近经常会想起他。”
“谁?”南乙问。
“那个小孩儿。他总跟着我,我心里清楚,但装没看见,因为好玩儿。不过他是哪个班的,叫什么,我都不知道。”秦一隅的手掌很热,和他的胸膛一样热。
“反正,我管他叫幽灵同学。”
第27章无声祝福
幽灵同学。
南乙从没想过,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甚至还被赋予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幽灵。这名字还真是恰如其分,躲在阴暗角落见不得阳光的一片阴影,一抹无孔不入又不被看见的魂魄。
但他从不曾去猜想,原来自己在默默注视着秦一隅的时候,也成为了被观测者的观察对象。他并没有戳穿,好像在玩什么不为人知的游戏或试验。
他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揭穿。
是猜准了只要回头,我就会消失不见吗?
像幽灵一样。
好怪的绰号,好奇怪的举动,但又很符合秦一隅的逻辑。
这一切都很玄妙,听到秦一隅说会想起他,南乙的心好像陷下去一块,听见他那样称呼自己,心脏又充盈得很满、很涨。
大约是被风冲昏了头,他甚至开始幻想,假如当初,秦一隅那天没去签约厂牌,而是像所有高三学生那样参加了毕业典礼,而自己如愿以偿将校服还给了他,后来又会怎么样?
过去他从不会考虑如此虚无的问题,从不想如果。对南乙而言,这世上最无用的一个词就是“如果”,这不过是人们对创伤进行自我麻痹的托词。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疤从不会随时间而淡化,永远都在持续地灼烧。
可这一刻,他竟然也会想如果,但所想的却都与自己无关。
他只是想知道,在那条自己脱下幽灵伪装的时间线上,那个世界的秦一隅,有多大的概率能不受伤。
可以继续快乐地弹琴吗?
他没法确定从未发生过的事,但很希望会是这样。
至于校服,他没想过秦一隅这么在意,早知道带来了。
南乙想,秘密交换秘密也挺公平。
等到他集齐五次秦一隅梦游实录并且告知给他的时候,向他坦白一部分自己的秘密好了。
好在每次live演出结束都可以外出,到时候把他心心念念的校服拿过来,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