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麓想说什么,然而看几个人在场看着,最终只说道:“你去吧。”
周三喜揽着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李芳草摆摆手。
王贵仓年纪不小了,底下三个儿子,都已经各自成家了,却没有分家。将近二十口子挤在一个家里,还养了鸡和羊,院子乱糟糟的。
两个女人头上包着头巾在一个简易棚子搭成的灶房里做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蹲在地上铡草,背上还用布条捆着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
两个孩子都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的手黑黢黢的,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看着哪像是孩子的手。
今天是周二,学校应该上学。
李芳草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家啊?学校今天放假吗?”
旁边做饭的一个女人不在意的说道:“女娃子上什么学!家里的活一天天没个干完的时候!这么大了能帮家里干点活,带着弟弟,干几年活,到十五六岁就该说媒结婚了。”
女人的脸上写满了生活所迫的疲惫艰辛不耐烦,还有对女儿的轻视压榨。
李芳草心里十分不舒服。
她没能继续读书,造成了一生的遗憾,除了赵小凤故意磨搓她,打压她,虐待她,李德福瞧不起女孩才是根本原因。
李德福宁可供他两个侄子上学,让她这个亲生女儿辍学在家干活,伺候他和他的两个侄子,也不愿意让她读书。
所以赵小凤一提出不让她读书,李德福就默认了,连声反对都没有。
“娘,隔壁二花儿都去上学了。”小女孩小声说道。
女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想去上学?你有钱交学费?家里的活谁干?弟弟谁带?”
小女孩被抢白的一阵尴尬沉默,低头继续铡着草。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好好读书,不比男孩差。将来她要是学好了,有个好前程,你也能享受好处啊!”李芳草委婉的劝道。
女人不耐烦的说道:“能有啥好前程?你们这群城里的来的知青干活不行,张嘴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你们都上学了,你们有好前程了?还不是被撵到我们农村跟我们农民抢粮食吃!”
旁边一个女人扯了扯她的胳膊,笑道:“城里来的知青不懂咱这的道理!男娃才是一家的根儿,养老靠儿子,传宗接代也靠儿子,女儿是别人家的,泼出去的水!”
李芳草没有再跟她们争辩,转而问道:“大娘在家吗?我听人说她找我。”
小姑娘朝屋里喊了一声,“爷,奶,有人来了!”
堂屋的门应声而开,王贵仓和一个老太太一前一后出来了,老太太虎着一张脸,双手交叉缩在袖筒里,眼神不善的盯着她。
“支书,您找我?”李芳草问道。
“是我找你!”老太太先开口了,叫道:“就是你非得要送栓子去医院的?”
李芳草被问懵了,什么叫她非得送栓子去医院?难不成还送错了?医生其实都已经诊断出是癫痫了,不及时吃药治疗会死人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李芳草镇定的问道。
王贵仓抽着铜烟杆,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叹气,“李知青,我知道你帮忙送栓子去医院是好心,可你咋能回来跟村里人说,俺栓子跟他妈是一个病呢?”
李芳草惊愕不已,“我没有说过!”
老太太嚷嚷道:“你没说那村里人咋传出来的?”
“我没有说过,有人问起来,我都说不知道,听不懂医生说的话。”李芳草沉下脸解释道。
李芳草又说道:“而且,我才来小王庄,根本就不知道栓子娘的事。”
要不是听王连山媳妇说起栓子娘,她哪知道啊!
栓子娘活着的时候也发过病,一模一样,村里人自己猜出来的,怎么就怪到她头上去了?
“肯定就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老太太开始不讲理撒泼了,一屁股坐地上嚎哭起来,“现在村里都传开了,俺栓子也得了这要命的病,以后他还怎么娶媳妇啊!”
李芳草看着干嚎的老太太。
要她说心里话,癫痫是遗传病,王栓子既然有这个病,从优生优育的角度来说,还是别生孩子了。
但这话不能说,不然老太太得生吃了她。
宝贝大孙子不能传宗接代,那不等于天塌了?一个男人可以断手断脚,可以品德败坏,但不能无后。
那边老太太还在嚎,“你害死俺栓子了啊!俺栓子可怜啊!”
李芳草险些气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栓子不是得病了,而是被她杀了。
“支书,你认定了是我在外面乱说?”李芳草也怒了,看向了王贵仓。
王贵仓不去看李芳草,含糊说道:“就你跟着去医院了,医生说啥你都听到了,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第23章小丈夫
这会儿上,分管知青点的生产队长王连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挡在李芳草前面,赶忙说道:“支书,这是误会,我作证,李知青从医院回来后什么都没说,我婆娘问她,她都说不清楚!”
老太太恼怒的瞪了一眼王连山,“她没跟你婆娘说,可不一定没跟别人说!村里都在说俺栓子,肯定是她说的!”
“人家李知青刚来咱们村,连栓子娘咋没的都不知道!她上哪跟人说这话去?”王连山也火了,“村里人都知道栓子娘犯病,栓子也一样犯病,长眼的都看到了,咋就赖人家李知青一个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