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梅白他一眼,继续坐回铜镜前,拿唇纸抿了一下,又勾勒出唇峰。“王爷不娶我,是觉得我配不上正妃的位置。那我就等,等到王爷觉得我配的那一天。若是王爷始终觉得我不配,那我就不要任何名分。”
谢寒梅收拾整齐,往前厅去见这一轮来述职的掌柜。
蜀王这个年纪,拥有过的女人不胜枚举,个个对他百依百顺,还真没遇见过谢寒梅这种。偏偏,蜀王就吃这一套。蜀王原等着谢寒梅来求他入府,结果人家自己过的自在着呢。
这不,招呼都不打一声,又回老家了。
灌县,谢老爹、谢大娘听女儿说自己跟了蜀王,却没被接进府中,崩溃痛哭:“你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我跟你娘千辛万苦养你这么大,即便他是王爷,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啊!”
“哦,他想纳我做侧妃,我不愿意。”
谢大娘扑过来捶她:“你个牛心左性的孽障,侧妃有什么不好,还不赶紧过门。不清不白的,万一珠胎暗结,你可怎么办?”
“生啊!你们不早就想让我坐产招赘,我生个儿子姓谢,明面上有我的产业给他继承,暗地里有血缘生父给他撑腰,日子强过绝大多数人,还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一举三得啊!”
谢老爹哀嚎一声,坐在地上捶地大哭:“我的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哎呦,哎呦……”
“作孽啊作孽,你是要气死我跟你老汉儿!你真未婚生子,名声还要不要了。”谢大娘也坐在地上,拍着地骂她。
“我现在又有什么好名声?你们就是太要脸,才被族里、朱家拿捏这么多年。”谢寒梅看着二老,撂下话:“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先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慌张办错事。”
谢老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要是生不出来,等以后蜀王嫌弃你……”
“那时候我生意已经做起来了,收一百个养子养女,临终挑最合心意的传他家业,正好免了生育了苦。”谢寒梅满不在乎道。
谢老爹、谢大娘哭得更大声了,嘴里连声的念“造孽哦!造孽哦!”
谢寒梅看他们哭得中气十足,知道他们身体没事儿,只道:“我去真人观住几天,你们不担心。”
谢大娘看着谢寒梅孤单单背影,哭着问老伴:“她小时候不这样啊,那时候,她一心想找个人嫁了,最多想要个儿子随母姓,如今这是怎么了,这么不管不顾的?”
“谁知道呢?做生意做得心都野了,如今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脑子简直和正常人不一样。”谢老爹有什么办法。如今吃的穿的都会女儿挣的,他知道自己不如女儿有本事,可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又告诉他,日子不能这么过。那些做外室的,哪儿有好下场,都是一时风光。
谢寒梅住在真人观,倒是还和往常一样。师兄们才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只让她安心住着。
谢寒梅现在有渠道把她研制的青城雪云卖给更多达官贵人,对制茶更有心得。山中无日月,谢寒梅在真人观住久了,蜀王反而不习惯,食髓知味追了过来。
站在真人观的观景台上,同样俯瞰百里平畴。配谢寒梅观景的人换了又换,景却还是一层不变。
蜀王披着一件薄披风,看看山景,又看看她,半响,叹息道:“罢了,随我回去吧,我上书娶你做正妃。”
谢寒梅回头看他一眼,出乎蜀王意料,谢寒梅摇头:“王爷觉得勉强,就不必了。我要的是王爷真心真意,不是一时心软。”
蜀王眉心皱起,他是真不明白谢寒梅了。这些日子,谢寒梅委身给他,又不愿嫁他,蜀王知道谢寒梅在赌,如今赌赢了,她不见好就收,又扯什么真心真意。
蜀王不用说话,光看表情,谢寒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王爷,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委身的。”
蜀王都气笑了,“是本王的荣幸?”
谢寒梅点头表示肯定,“王爷知道靖安侯世子找过我,他当初允我贵妾的身份,我没答应。一是为了道义,骗人的不是他,不该他来负责;二是我瞧不上世子。世子优柔寡断,无御下之能,所以即便他青春年少,我也不愿意嫁。”
“不是因为你只做正妻吗?”蜀王讽刺。
“对,这也是一个原因。世子做不得自己的主,他娶不了我、护不住我,我为什么要跟他?”谢寒梅真诚得看着蜀王,“王爷以为只凭亲王的身份,就足以让我委身吗?不,那王爷也太看轻我了。不是我自吹,若我不想,在不得罪王爷的同时脱身,不难的。可我敬重王爷,这多年,蜀中被王爷经营治理得很好,我这样的普通人,凭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王爷约束身边人,这么多年,没听说蜀王府什么天大的恶行恶事;那日王爷为果子主持公道,公平公正,在我眼中,仿佛天上神佛,老君化身。我深深感佩王爷,不是虚言奉承。”
“我也听闻过我草宗亲的‘丰功伟绩’,若王爷是那样的藩王,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谢寒梅想起本朝宗亲,所作所为,真的荒唐到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王爷久居高位,却还看得见我们普通人的苦难;出身尊贵,却也仁爱百姓,这样的人,才配做我谢寒梅的男人。”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若要嫁给王爷,只做正妃,王爷哪一天觉得我配了,再抬花轿来迎我。若始终觉得我不配,我不要任何名分。”
蜀王静静听着她诉说,突然问道,“你知本王的王妃是怎么去的吗?”
“哪一任?”谢寒梅反问。
蜀王噎了一下,一起解释:“世子之母是难产而亡,朱氏也是,至于刘氏,她四处求仙拜佛想要怀胎,连青城山也是来拜过的。可她不知道,本王已不能令女子怀孕。”
“原来如此,多谢王爷实言相告,我知道了,会尽快着手选养子养女的事情。”
蜀王难以置信,“你只想到这个?”
谢寒梅皱眉:“现在过继也太早了,我还年轻呢,先考察几年再说吧!”
蜀王无语,他的意思是,谢寒梅别想着以后怀胎了,再拿孩子说事,想要凭肚子嫁进王府。
谢寒梅完全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她都没这么想过。
当晚,蜀王下榻谢寒梅家的老宅,听谢寒梅讲小时候的趣事。蜀王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哪里听说过这些农家趣事,听得津津有味,央着谢寒梅多讲些。
两人在丈人峰脚下一住就是半个月,胡大当家的带消息过来,要收今年的藏茶,还带来了花果的近况。
谢寒梅准备好行礼,立刻往成都府去。
蜀王拉着谢寒梅的衣袖:“如此小事,本王让属官处理就是,你多陪本王住几天。”
谢寒梅不答应,蜀王就拉着她袖子不放。
谢寒梅唰得一声把袖子抽出来,怒骂道:“你个老东西,给老娘放明白些。那是我的产业,休想染指。”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只留蜀王和近侍呆立原地。
蜀王被骂了一通,气得把茶室给砸了。砸完之后,又叫人买新家具来,把茶室布置恢复成一模一样。
近侍也是服气,本以为这位谢娘娘是欲擒故纵,没想到人家是真纵啊。居然敢指着王爷的鼻子骂,当年老侧妃最受宠的时候也不敢啊。近侍都闹不明白了,他们哥几个随身伺候王爷的人打赌,都以为谢娘娘玩脱了砸锅了,现在看来,事情尚未定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