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瞧的?外头腌臜,别带歪了心思。”张夫人是不愿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农女、商女有什么联系的。是,他们在处理朱令一事上有默契,可事情过了,他们就不再是利益共同体。
张姑娘捏着筷子,指节都泛白了,呐呐重复;“我想去瞧瞧。”
唉,自家姑娘,有什么办法,宠着呗。
择一个休沐日,张学政带着妻女来尝鲜。张夫人在马车上反复叮嘱,“若是地方狭小,不可下车,远远看一眼就行。”
等到了地方,远远就看到一阵白烟,那是蒸腾的水汽。依江春的招牌高悬,店铺有两层楼,干净大气。
见有坐马车出行的贵人前来,谢寒梅连忙上前迎接,见是张学政一行,更显殷勤。请他们在二楼包厢坐了,又上了本店的特色,香菇包自不必提,各种凉菜、小菜,加入了五香粉,素材也有鲜甜滋味。最有特色的是,一个做成太极形的碗,中间隔开,一边一个味道。
“这是本店特色太极双拼面,左边是山珍海味面,浇头用了竹笋、香菇和昆布,佐以猪肉,鲜香可口;右边是麻辣茱萸面,麻是贡椒、辣是咱们蜀中特有的茱萸榨油,佐以羊肉,开胃生汗。若是吃了觉得味道好,店里还有大碗的,也有其他口味的,浇头都挂在水牌上。”谢寒梅指着对面的墙热情介绍。
这家店装修的很有书卷气,两根柱子之间都有楹联,墙上也贴着“粒粒皆辛苦”之类爱惜粮食的警语,或者“响如鹅掌味如蜜,滑似莼丝无点涩1”之类歌咏菇类、蕈类的诗词,文化气息浓郁。
张学政坐在店里,也不觉得俗气。尝一口,味道居然很好,比家里做的还好。
要知道,此时很多官宦人家的吃食比街面上的店铺强,因为他们掌握着好厨子、好秘方,外头店里的吃食浓油赤酱,一味多放油,对不缺油水的人而言,滋味是比不上官宦人家的。
张学政不被人打扰的在包厢享用了一餐,甚是满意,被女儿强拉来的痛苦也没有了。吃完之后,让人上了笔墨纸砚,即兴赋诗一首,就提在流水牌旁的墙壁上,赞美这家店的巧思、味道,称很有读书人的意趣。
谢寒梅千恩万谢,请张学政来,不就是为了他的墨宝吗?
有了张学政的光环加持,依江春的生意终于上了正轨,和灌县的火热不能比,但也能运行。谢寒梅看着满店书生,暗自叹息。她的店主打一个亲民,是卖给升斗小民的,如今倒成了读书人聚会的地方,原先定位的客人看这情况,来的更少了。
府学离这边远,等张学政的名人效应退去,依江春又如何发展?难道是自己急于求成太过冒进,一年之内开分店,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查清问题出在哪里,谢寒梅重重叹息一声,叮嘱李姑姑和朵儿姐维持现状,心里转着主意,回了灌县。
回到丈人峰脚下,生活如常。
真人观内制茶,又遇到江公子。
“听闻你在成都府的铺子生意不佳?”江公子深秋山里还摇着折扇,真是不怕再冻出病来。
“江公子有何指教?”
江公子把扇子在手上一磕,“你不要这样敏感,像只炸毛的猫。指教自然有,但可不能白指教。”
谢寒梅保持着礼貌,心里已经在疯狂翻白眼,微微颔首,保持着礼节从他身边略过,只当他在放屁。
“我知道铺子打不开局面的原因。”江公子好整以暇,看着谢寒梅突然回头。
“真的?”
“我母家是商贾,在京中也有自己的产业,有积年老仆打理。”江公子列举了几个铺子的名称,都是老字号,名声甚至传到了蜀中的那种。
谢寒梅站住脚,听他细说。江公子介绍了一通自己的身家背景,用以佐证他真的懂商贾事,然后才问:“你拿什么付学费?”
谢寒梅想了想,“你给我的谢礼,已经全部投进产业里,拿不出来了。”
江公子又一磕折扇,气笑了,“给出去的银钱,我还能追讨回来?再想想!”
“我的铺子也不接受干股。”谢寒梅解释,“依江春小本生意,若接干股,就干不下去了。”
江公子气得扶额,“再想。”
谢寒梅脾气也上来了,故意道:“不想!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虚。”
“激将无用。”江公子摇头,“也罢,头回正经合作,这算是我给你的搭头,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你是不是没拜访地头蛇?”江公子诚恳问道。
“啊?”谢寒梅一惊,对啊,地头蛇!她怎么忘了!在灌县做生意,她都要每天蒸两锅杂面满头免费送,去了成都府脑子被浆糊糊住了,怎么忘了除了官面上,私底下也有江湖。
不必说了,做吃食的在成都府也有行会,开铺子的地方也有老大,做生意和人家招呼都不打一声,往小了说是不懂规矩,往大了说是看不起这些地头蛇。
这些人混江湖,要的就是一个脸面。依江春这样折他们的脸面,怪不得总是被偷,要不是及时拉了张学政和后续一屋子书生过来,就该发生更恶劣的事情了。
一层窗户纸被捅破,谢寒梅才意识到自己的盲区。在灌县,她是本乡本土的,又搭上李吏员的关系,自然无忧。成都府可不一样啊!
谢寒梅在心里叹了一遍又一遍,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被人点破之前,她愣是想不到呢。
谢寒梅尊重有本事的人,当即行了个福礼,诚心诚意道:“多谢江公子。”
江公子伸手虚扶,此时才看出他身上世家公子的一面,果真风度翩翩。
风度在下一秒就碎了,“我不是白帮忙的。”
好主意值钱,谢寒梅对银货两讫接受良好,“嗯,您直说。”
“我想和你成亲。”
“啊?”谢寒梅怀疑今天风太大,她耳背了。
“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侯府儿媳?”
谢寒梅大惊失色后退两步,“你脑袋让驴踢了?”
第133章好女人至少要拥有三段婚姻20
江公子无视了谢寒梅故意夸张的表现,他们俩非常清楚,两人之间,不可能突然生出所谓的情义。
江公子依旧站在原处,风度翩翩,问:“你开铺子,为何用的都是无依无靠的寡妇和少年人,若是店铺有成年男子坐镇,不会引来如此多的觊觎。我酬谢你那么多金银,足够你多开几处分店,为何遮遮掩掩,只在成都府开一处,还开不顺?你有才干,与真人观、上清宫道长关系密切,制出茶叶的确精良,为何还未打出名气?”
不用谢寒梅回答,江公子自有答案:“因为你无人可用。你母亲只是一介流民,不知父母,你无外家可依;你父少年丧亲,家中财产为族人霸占,你家与族中不睦。两方亲缘都靠不住,所以,朱家才敢肆无忌惮欺辱,连他们都明白从头到尾愿意与你站在一起的只有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