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强的攻心术对上了不弱的藏心术!
而顾雍的话无比平静。“这位老仙翁问的好,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呵呵……其实,我们帮的不是你,而是大魏,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帮的也不是大魏,而是我们自己啊!而是我们这些江东大族啊!”
呃……这……
话说到这里,左慈与葛玄均下意识的抬眼,顾雍的话还在继续:“当年江东本是诸侯林立,刘勋、王朗、刘繇、许贡、严白虎……可无论哪一股派系……统治江东,他们都要当先与我们这些本地的大族联络感情,互通有无……何止是对我们秋毫无犯,简直是恨不得与我们联姻、深度捆绑!”
“可后来,突然……江东就出了个小霸王孙伯符,这孙伯符横扫江东,将那些诸侯屠戮也就罢了,竟还要对我们施以严令,欺压我们,霸占我们的田亩、税赋,让我们百余年家族传续下来的基业一步步的瓦解,后来……我们这些江东大族联合起来,雇刺客将此孙伯符刺杀!上位的孙权吸取经验,再不敢对我们这些大族剑拔弩张,处处颇为倚仗,江东总算是又步入了那久违的和平!”
说到这儿,顾雍顿了一下,而他再度抬眸之际,一双眼眸变得如刀子般锋锐。
“可现在!现在!这关麟治理江东与孙权的治理之法截然相反,甚至,他对我们的压榨比之昔日的小霸王孙策的欺压更甚……田亩、农户、商铺,各行各业,他都要分一杯羹,都要抢占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哼……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不是来了一只温顺的鹌鹑,这是来了一只凶狠的猛虎,可他却没有看明白,这江东从来就不是某一个人的江东,江东是我们这些大族的江东!不拉拢我们,他的日子好过不了!”
说到最后,顾雍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字当头,他……或者更准确点儿说,这些江东大族,她们背叛关麟的动机是极其充分的。
顾雍的声音还在继续,“如今你们要白磷,我们也给你们送来了白磷……你们若还不信,可以再提出要求,我们这些江东大族能做的一定照办!”
“当然……这次的白磷,我们是当做商品售卖给大魏的,钱,我们是要收的,这些钱对我们征募部曲,反制那关麟亦是至关重要……除此之外……我们只有一条额外的要求,待得有朝一日大魏攻下江东后,能让江东自治!还那些田亩、农夫、商铺给我们这些大族,也给我们充分的尊重……而这一条,我们要魏王亲自下达诏书,我们要看到诏书上魏王的玺印!”
言真意切……
顾雍与这些江东大族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左慈与葛玄互相对视,左慈仿佛下了某个决定,他再度把目光移向顾雍这儿,“你要效忠的是大魏,是魏王,何况……你又要魏王的诏书,魏王的玺印,这件事儿太大了,已经不是我们这些道人能够做主……这样,我等即刻快马禀报给魏王,一是向魏王讨要购买这批白磷的钱财,讨要他许诺给你们的诏书,二是……你与江东大族的述求一并告知于魏王,如何抉择?还是由魏王定夺吧!”
尽管没有通过第一次谈判直接达成目的。
但顾雍也像是早有所料,他庄重的拱手,“如此最好,江东大族已然是不堪那关家逆子的胁迫,我等对魏王……对大魏天兵是望眼欲穿哪!”
随着顾雍的拱手,顾雍身后的张温、吕范也一并拱手,“望眼欲穿!”
左慈与葛玄也起身拱手。
“诸位辛苦,辛苦!”
再度庄重的拜别,顾雍与几名大族族长走出此间,登上马车,徐徐离去。
左慈与葛玄则是站在官道上,神色复杂。
葛玄问左慈,“师傅……你说,这些江东大族的话能信么?”
“他们的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破绽……”左慈先是如此一声感慨,继而,他摇了摇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种权谋的事儿谁知道呢?且七百里加急把这边的消息传于洛阳,这种事儿,还是让魏王抉择吧!”
“是……”葛玄答应一声,就吩咐身旁的道人去办。
而就在这时……左慈不经意的抬头看天,似乎是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幻。
“诶呀……”
他惊呼一声……
葛玄吓了一跳,连忙反问:“师傅?又怎么了?”
“快……往那酒肆去。”左慈吩咐道:“那个面具道人的传道授课就要开始了……”
诚如左慈所言,自打听过那面具道人的传道授课以后,他突然像是对这仿制“白磷”的事儿变得不这么热衷。
比起这个,他更热衷于……这面具道人提出的一系列问题。
——什么是道?
——人安身立命的东西是什么?
以及……那最让左慈苦思冥想的“致良知”……
在这份“传道受业”上,他有太多的疑问,他时时刻刻翘首期盼着的就是这位面具道人的再度授课。
同时,两天以来,他也有几条关乎道教、关乎道家的困惑,必须要当面请教。
“快,现在就去,这时辰,就要开始了——”
这边……左慈的话显得那般迫切,那般急不可耐。
反观另一边,马车中的顾雍、张温、吕岱,他们在离开那庄园后不由得深深的吁出口气。
像是要释放方才的紧张。
作为江东大族,他们虽也算是“坏事做尽”,但这种阴谋算计下……明目张胆的去蛊惑敌人、忽悠敌人的做法,对于他们而言,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方才说的如何?”顾雍当先问到。
“说的是无懈可击。”吕岱感慨一声,“也得亏是你,若是换作别人,保不齐直接就露馅儿了。”
呼……顾雍再度呼出口气,“那么接下来,就等他们禀报曹操,等曹操的定夺了,这事儿……能成么?”
“八九不离十吧……”吕岱再度感慨。
反倒是张温,他连忙一句,“什么叫八九不离十?这事儿,成是成,不成也得成……怎么着?你们一个个都不想那些北境的矿脉?想那海外的旧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