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跑堂的刚刚开始取笑……酒肆掌柜就瞟了他一眼,“没见识就少说几句……”
“咋了?”
跑堂的连忙问。
酒肆掌柜却是三绕其口,不敢多说。
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大声嚷嚷道:“这怕啥,该说说呗!”
“襄樊战场被荆州给烧了,听说整个樊城、郾城都变成了火海,就连天人将军也死在了那火堆里!”
“不对,不对,天人将军是走出火堆了,只是面对城外的敌军,自知不敌,于是高喊一声,‘忠诚贯大魏,身死志未消’,然后……拔剑自刎,那血……把汉水都染红了。”
酒肆嘛,本就是天下论客齐聚之所,经过他们的渲染,莫名的……曹仁的死就变得悲壮了许多。
当然……对于诸葛恪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内容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消息传回来了,他总算等到了……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果然……
就在这时。
“踏踏”两道沉重的脚步声响彻而起,“诸葛公子,马车在外,大王有请——”
诸葛恪抬眼,是虎贲军士,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当然,这对于诸葛恪而言,又是新一轮的挑战!
他是扬眉吐气了不假,此行……却也是凶险万分。
倒是一旁的酒肆看客纷纷窃窃私语,俨然……魏王曹操从此前对诸葛恪鄙夷、不见、嘲弄,到现在派虎贲军士亲自来接……此间态度的转圜,意味深长啊!
“请——”
随着虎贲兵士的声音,诸葛恪踏步而出,头颅高高的昂起,就要踏入这奢华的马车内。
方才那跑堂的店小二不知道突然哪根筋不对,竟张口问了句。
“诸葛使者,您的酒……刚温好——”
诸葛恪脚步一顿,然后挥手,淡淡的说了句,“留在这儿吧,现在喝了,倒以为是送我上路的酒……”
说到这儿,诸葛恪再不停留径直进入这马车之中。
唯独留下酒肆中一干人等的目瞪口呆。
在酒肆门口,一个破烂衣衫的乞丐目睹着诸葛恪走远,他伸了个懒腰,走出一副懒散的四处乞讨的模样,他走到一处商铺门前……
有商家跑堂的正在为客人牵马,倒是这乞丐在他的身边突然一停,一句极轻极细的话引出,“洪七公他老人交代,凡我丐帮弟子,开始隐晦的散布那飞球漫天,樊城、郾城炼狱火海,徐晃与数万魏军困于其中的消息……”
说到这儿,这乞丐顿了一下,最后一席话加重了语气,“洪七公他老人家要许都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随着一番话,那跑堂的定了定神儿,好像知道……也已经提前部署好了。
其实……他早就等待着要做些什么了。
这战报……等的好辛苦啊!
……
……
诸葛瑾感觉心口疼,疼的厉害。
他捂住心口,可肝中却仿佛又多出了莫名火气……然后是心、脾、肺……诸葛瑾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强行坐下……在驿馆中抚琴,可琴声激越铿锵,似含有无尽悲愤郁结之意。
就连东吴送消息的“吾粲”悄然走入屋中,立下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说起则为“吾粲”,在东吴他本是极其不起眼的一个,人到中年也只做到了乌程县小吏,还是乌程县县长孙河认为他非同一般,于是孙河担任将军的时候,便把他举荐给了孙权。
说起来,在东吴,“吾粲”还是很有名的,与同郡人陆逊、卜静齐名,唯独可惜……他是寒门。
在东吴……寒门出身意味着,哪凉快哪呆着去?
故而……吾粲只被孙权征辟为小小的“主薄”,如今担任“跑腿”送消息给诸葛瑾的差事。
当然……这差事,其实并不轻松。
就在吾粲琢磨怎么打断这位东吴的使者诸葛瑾时,忽然,琴弦绷断,琴声戛然而止,诸葛瑾的手缓缓放下……
仿佛经过方才的弹琴,他的心静了许多。
自然,诸葛瑾是注意到吾粲的。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而来?”诸葛瑾站起来,他已经从初闻“樊城炼狱火海”的消息中走出,他甚至能够悠悠地在亭内踱步,“看来……主公也知道樊城遭逢炼狱火海的事儿了吧?主公当与吾之心情一般无二……不过,一首琴曲过后,我静下来了,我发觉……这获取未必是一件坏事儿。”
诸葛瑾眯着眼,还在自顾自的分析,“这次,东吴与曹魏是短暂的联合,原因在于荆州势力大,在于刘备势力扩张的速度超过了魏、吴的预期,可……若是剿灭了荆州呢?那魏又一次变成了吴的敌人……从这个角度看,那关家四郎一把火烧了樊城,刚刚好,刚刚好……”
“同时,如此大的胜利之下,他自是无暇南顾……所以主公赌赢了,吕蒙将军的水军多半已经渡江夺下长沙与江陵了吧?主公是派你来告知我这些,让我稳住曹魏朝堂局势的吧?”
诸葛瑾越说越是自信满满,吾粲自是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释然与洒脱。
只是……
错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