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个想下去,越想越是可怕,而所有的军士想到这里时,一切思虑戛然而止。
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愿意再往下多想一步。
关羽是他们的军魂哪——
距离大帐最近的位置,关平、关兴、关银屏……以及方才治好伤痛……姗姗来迟的关索,他们齐聚于此,望眼欲穿的看着那大帐。
俨然薄薄的一层帐布,无法阻挡住这么多人的望眼欲穿。
其内人影的一举一动可以清楚的看到。
王甫、赵累站在一干兵士的前头,亦是无比担忧的望向其中。
周仓则守在军帐的门外……
一百余关羽的亲卫,此刻则因为紧张,手不安的抬起,却仿佛无处可放……最后,只能交错在一起,彼此的手握在一起。
这么一百多张手彼此一握,仿佛一个个都充满了力量,他们开始齐声吟出他们的将军康健时最常吟出的话语。
——“以关某观之,如土鸡瓦犬耳!”
——“窃闻义不负心,忠不顾死!”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仿佛,他们要用这一声声二将军的声调……去唤起他们的将军……
周仓守在大帐门前,环视周围……
今日这里,不止是来了关家军的军士,城中的许多百姓,乃至于许多士人纷纷到此。
当然……这是关麟授意过的,他的原话是。
——“我爹虽然对我不好,又骄傲、自负……浑身没有啥优点,但其一生终究还算是光明磊落,不过是区区刮骨疗毒,何须躲躲藏藏?”
当然,关麟潜在的话是。
——『统统都放进来,还有那些眼睛、细作……都特喵的给我放进来,让他们在军帐外看着……这刮骨疗毒,我爹要吟出一声,我关麟立马就不跟他姓了!』
当然……
尽管老爹历史上有过“刮骨疗毒谈笑风生,只伴了浊酒一壶”的事迹……
可当真……
这件事儿就要发生,且就要发生在眼前时,关麟也是止不住的紧张啊!
此刻……
关麟是为数不多待在军帐内的,满头白发的他深深的凝视着在床上躺着的老爹。
这时的关麟不觉得他的白发有多酷炫,他心头那块儿大石头高高的悬起。
紧张……
太紧张了。
关麟知道,这对老爹是一场大考!
反观此间大帐内,除了关麟外,还有卓荣、卓恕、凌统三人。
关麟不认识凌统,只以为他叫卓统,是给女大夫卓荣打下手……年纪轻轻倒是生的魁梧,像是个将军的料儿!
至于卓恕,因为“千里赴期”的故事,关麟对他是信得过的。
如今的大帐内,卓荣展开了她的褡裢,铮亮的铁八件排成一排,她一边拿起一把刀细细的用酒冲着,一边冷静的望着关麟,“公子,我若刮骨……需得与公子约法三章,问切由我,动刀由我,医治由我!”
关麟回望了老爹关羽一眼,然后重重的点头,“只要能刮去我爹臂膀处的毒,能让他痊愈,一切都依你!”
“好!”卓荣继续说,“现在,我告诉公子步骤,首先我会于静处立一标柱,其上钉大环,将关将军的左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蒙住其面颊,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
卓荣的声音不低,这是关麟要求的,无论怎么治都喊出来……
让外面的人听清楚。
果然,当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出时,账外所有人都怔住了。
又是标柱,又是大环,又是绳子、刀子……
这……无论怎么听,都感觉是莫大的恐怖,都让人惊掉了下巴。
只不过……
他们终究还是天真了。
关麟的回答让他们的下巴再一次惊掉:“费这劲干嘛,我爹左臂都中毒了,完全使不上力气,就是醒了也抬不起手来,不会影响到你们,直接刮骨即可!”
关麟的这一番话,宛若刮骨的对象是一块儿木头,根本就不是胳膊!
卓荣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关麟的想法,“以防感染,还请公子出去等候!”
说话间,卓荣已经指挥卓恕、凌统开始扫每一样医具。
关麟按照卓恕说的,缓缓走了出来,他也没有在门外停留,径直往中军大帐方向去了……
终究,作为儿子,他不忍心看到老爹如此残忍的一幕。
倒是……关麟方才走出,陆逊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