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头顶悬着的刀或许不会落下,可刀身映着的丑恶人脸,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做过的事情。
商清晏选择坦诚,选择将埋在内心深处,杂草横生的阴暗角落剖开,曝晒在阳光之下。
虞安歌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是他的命。
他生来如此,所有珍视的东西,都会从他的指缝中溜走。
虞安歌第一次见商清晏这般狼狈,是那种由内而外的,精神上的狼狈。
这种狼狈不是弄皱的衣服,不是弄湿的衣领,不是凌乱的发丝和湿红的眼眶,而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坍塌。
虞安歌试问自己的良知,她会不会对一个伤母获利之人产生怜悯同情?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甚至她还会唾弃那人,厌恶那人。
可眼前的商清晏呢?
她低头看着这个掩面沉默的人,她能感受到从商清晏身上散发出的浓浓自厌和悲哀。
她又怎能以世俗的评判,去苛责这个人呢?
父亡母弃,皇叔篡位,众叛亲离,一落千丈,命运的斧头一柄接着一柄毫不留情地砍断了商清晏本该顺风顺水的人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更为致命的镰刀,硬生生血淋淋割断了商清晏亲情上的羁绊。
那便是四皇子不堪的出生时日...
虞安歌俯身过去,伸手将商清晏的胳膊移开,让商清晏满含悲哀的眼睛晾晒出来。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商清晏的眼睛,带有余温的泪珠在她指腹发着莹莹的光。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就像辛淑妃当年也有苦衷一样。”
这对母子心里的苦衷,最终都大于了血脉亲情,又化作最锋利的寒芒,刺向彼此,让彼此都鲜血淋漓,满身是伤。
虞安歌向来冷峻,杀伐果决,她几乎没有流露出过这般温和的神情。
像是商清晏心里所有的丑恶,她都会原谅。
像是商清晏犯下的所有罪行,她都会包容。
商清晏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汲取这人世间为数不多的暖。
这样的相握过于暧昧,隐晦的爱意亟待表达,只是二人都默契地未将其宣之于口。
竹影带来了干净的寝衣,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便敲门入内。
虞安歌和商清晏也整理好情绪,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商清晏换上干净整洁的寝衣,又让人将床铺上下彻底给换了一遍,才有时间听竹影带过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