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电视上看到我了吗?”
“我当然看到了,这几个小时都在电视前呢……你结束了?我才看到大哥成在流泪。”
方沂猛然想起来电视直播有延迟,而大哥成流泪是三分钟前的事情。只能无奈道,“我没想到组委会给直播这么多延迟量,本来是想让你看着电视和我说话的。”
“方沂,你可以假装没有延迟,我正处在三分钟后听你的电话。我做了一些菜,热来热去,我只能自己吃了,但今晚上又睡不着,因为我太兴奋了,眼镜也被我不小心打碎,现在什么也看不到,我的去配眼镜……”
方沂哑然失笑道:“别那么麻烦,我今晚就回去。”
大哥成听到了方沂的话,拍他的肩膀:“你不庆祝一下?我准备了地方,今晚上好好玩。难道不想狂欢?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吗?”大哥成示意方沂听面前影迷发出的欢呼声,“大家都很激动,需要一个狂欢!”
方沂说:“两个人不也是狂欢吗?”
大哥成故作恶心,“你才结婚而已,要不要做到这样?事业打拼不要太顾家,算了,随你了。”
话是这么说,既然方沂不参加,当晚大哥成也离开江城,买了最近去港地的机票。
9月28号,同档期电影《神都龙王》上映,首日票房破4000万,相比前作《通天帝国》的两千万首日票房好得多,但华艺股价不涨反跌,原因在于《1942》在奖项上的滑铁卢。
九中一有点过于侮辱性了,过于有节目效果。金鸡奖也过于破圈,这个对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嘉奖典礼造成了远超以往的效应,无论是赵巴菲特的激情狂吻还是方沂的披星戴月回京城都比过去几届有话题度,一颗由去年贺岁档失利而射出的子弹,如今正中华艺的眉心。
股民怀疑华艺这个公司的基本审美和专业水准,另外,单年度增加的5000多块银幕也使得所有电影都在创下新高,而《神都龙王》创下的新高不够高,诸多院线只在第一天给了《神都龙王》35%左右的排片率,而在第二天预计给出不到20个点的排片率,因为《我来自未来》隔日上映,这部电影在第一天拿到超一半的排片率。
这么高的排片率,来自于诸多院线经理试映、点映后的专业判断,他们看后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梭哈。
如果你已经在上路对线赢得几次皇城pk,却发现团队经济远远不如,队友一声不吭,只能说明有个超级大爹在对面等你。
无论你是气急败坏的公屏喷人,还是压力队友不断提起投降都没什么意义,此时不如躺平。
华艺懂得这个道理。
ceo王忠磊觉得应该向前看,金鸡奖之后他实在找不出任何《1942》的优点,另起话题,“《神都龙王》也是工业特效片,开始用国产特效团队,我们是落后了一点,但是都推动了中国电影工业化……现在这个工业化话题炒的很热,有人又说我们去圈地搞房地产不应该,不务正业,但我觉得炒房也是电影工业化,它最起码是经营理念的革新……”
记者很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国庆档华艺能拿第一吗?”
王忠磊对事实的恐惧让他无法作出肯定回答,只能谈谈价值观:“在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过程中,我知道最后一百米死了很多人,放弃了很多人,难道这些人未曾登顶,他们的付出就没有什么意义吗?你的价值观有问题,太过于残酷。”
“——的确是没什么意义!”9月28号晚,方沂看到了王忠磊的回答,他这么评价“这没能越过的最后一百米”。
“对登山的人来说他能赋予自己一些意义,让自己好受点,但事实层面就是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四个小时,我们的电影要开始第一场公众放映,它拍的是一个战争的故事,在战争结束后,只有赢了的一方才有意义,否则是无意义的辜负,这也是为什么战争要么一举击溃对面,要么长年累月的拉锯,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打到赢为止!我们不想输就是因为不想被辜负。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人。”
第598章一切电影的结束】
《我来自未来》的首映比较特别,没有常见的走红毯表演环节,这一场的现场观众主要由老兵家属、医护人员,以及部分支援电影拍摄的单位代表和极少数专业影迷、业内人士组成。
冯大炮在《1942》那部电影也这么试过,他请到了晋、冀两地的文协成员,弄了个面向作家的首映影厅,因为一定程度上,他觉得那种电影只有文协成员才能明白其中的情怀。
但方沂今天这么做时,冯大炮却不太乐意了,他觉得这是“把好好的电影搞成了主旋律献媚片,”方大导现在是导演代表,这么做显得自降身份。
方沂只觉得他是夏虫不可语冰,当你没有革命情怀的时候,的确做什么都像是在献媚。
不知为何,在电影放映前,方沂想到了301院的谈子为。老谈去年从医院离开,根据最后打听到的消息,老谈被家人带回去享福,时日无多,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电影,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一想到这,方沂好像还能看到老谈病房里谈笑风生的样子,还有他非要让自己喊一声连长的样子。
希望他能看到,谈老头正是电影的灵感起源。
《我来自未来》的排片率很高,全国总计52个票仓城市987家影院放映1056场,打破了当前零点场的最高排片记录,几乎已经预定了新的零点场票房记录。方沂他们所在的中影六星级影厅只是其中一个,而另外的986家影院外,观众正如潮水般涌入,这是放假前一天的深夜,上班族、学生、家庭主妇……包括以前很多从不看电影的观众。
央妈的《首映》栏目直播了这一盛况,一线记者说:“你们看到了吗?主持人!天呐,我……从来没有在凌晨看到那么多人来看电影!”直播间的中影现任董事长呆呆的望着画面,尝试解释:“我们13年新增的5000多个银幕大部分在三四线城市,还有一些经济稍好的县城,对于我国四大城市和省会城市以外的九亿人,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拿钱进电影院,这个大众消费品对于大多数人,也就是今年才终于消费得起……呃,这说明我国的电影市场还很大,我们估计最终会达到美国市场的四倍左右,这意味着我们的影市还可以再翻上几番……”
“就算是再过十年,没有看过一次院线电影的都大有人在!”
“但是,”焦董事长强调道,“不是每一个导演都有这样的影响力让他们打破第一次,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那年的《泰坦尼克号》,人们挤在电影院外买票,连排队位置都要花钱买,你们都还很小不记得,我看上去现在真像……”焦董事长喃喃道,“那是很像的。”
共和时代的两大导演,郭凡和陆阳在主创参加的首映影厅外,一边看《首映》栏目的低清直播,骂娘,一边发表看法。
理工男郭凡说:“我记得历史书上说,打大战役的时候,农民们也这样推着车支援前线,蔓延看不到边际,比前线部队还要多得多……虽然我们单看某一处的观众数量远远不如,没有那么壮观,但是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要拿到20亿票房,四十块钱一张票,要多少人次?”
郭凡不等陆阳回答,自己回答道,“是五千万人,五千万人!世界上比这个数字多的国家人口都很少,我们做了多伟大的一件事情?!五千万人要陆陆续续的来影厅,在我们这么大的国家,无论任何一个方向都要来人……还好我处在了这个时代!”
陆阳等郭凡的兴奋劲过去,说出了颇为文艺的话:
“我查了下数据,今年看电影的人群中,有四成是第一次看电影。郭凡,你知道头一次坐飞机的比例有多大?比五成还要高。电影快和这个比例相当,也就是原来电影票居然和飞机票一样的不值得,一样的稀罕,你去菜市场随便指一群大妈,她们所有人都没进过电影院。”
郭凡说:“所以呢?”
陆阳道:“这意味着,现在你买张票进去,环顾四周,有一半的人从来没进过影厅,他们笨拙的寻找方向,莫名其妙买下了很贵的电影推销套餐,兴奋的落坐,这就是他们忘不掉的第一次,这种事情发生了两千五百万次,我们无意中成为了这个群体性时代回忆的一部分。”
郭凡笑道:“是有很多人头一次买票,他们来的都很早。我第一次坐飞机,也去的很早。”
陆阳点头道:“这些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来看了这个电影,有好的体验;他们也是不幸运的,因为在这之后他们的第二次、第三次大概率不会很好——在许多年后他们都成为了老观众,再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想起一整晚上发生的故事?”
郭凡活学活用:“就像是忘不掉《泰坦尼克号》的焦董事长?这五千万人里面,三十年过去后,能出多少个‘焦董事长’?我听说有个领导也看过《泰坦尼克号》,我们的影迷中会出现他那样的人吗?”
陆阳神色向往的道:“你说这些我都不羡慕,我只想成为方导演这样的人,我确实是羡慕他。”
央戏的一众师兄弟当然也在现场,时针终于指向凌晨前一分钟,段亿宏和靳冬分到了一起。
段亿宏说:“命运真是有趣,我从疆省复读三次才考到央戏,我第二次没考上的时候,知道有一天我能在站在这里吗?我只能相信,有种莫名的力量指引我,之后任何事情都是存在某种意义的,只是人们在当时还不知道,但是今天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