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现场挤满了人,为了艺术效果,连高中时候的同伴都跑来了,在底下穿哈市九中的校服,包括穿劳保服的李雪建老师,他们都在第一排。
我们知道,在现实中,不是人人都可以出入法庭的,即便是人民陪审员也要先申请。显然这里是个意象化的煽情表达,当官司败诉后,尹川却找回了自己,青春向他涌来。
青春不是一个肌体上的状态,而是复杂的自我心理认知。
“action!”
有两台摄像机对着方刘二人。
方沂缓缓的抬头,微不可见的缩着身子,连睫毛都开始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
不过,他却主动喊,“咔!”
刘天仙正使劲儿呢,她揉了揉脸,“方导,我是不是哪里能再改进一下?”
“不是你,是我。”
在镜头前,方沂自己先前的表演。他问摄影师,“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好。”
“我想听实话。”
摄影师依旧给大拇哥,“我没说谎,演的真好,真地道。你瞧瞧,这表情,这眼神儿……”
他手舞足蹈,让其他的人也好奇起来,方沂见状拍了拍手,“你们都来看看。”
话是这么说,敢评价导演的还真没几个,只有刘天仙直到底,老老实实的过来看,监视器故意慢速播放画面,好让她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她眉毛上飞,捂住嘴,原先轻快的表情逐渐震惊,“我知道你演得好,刚才在对面也觉得好,我不知道放大了看还有这么多细节,比我好那么多。”
刘天仙的话,让最后想来学习一把的人也没了,众人以为方沂是演了一把好戏,拉大家来炫耀一下。
然而,方沂自己不这么认为。
他说,“对不住,这场要ng,因为我。”
接着又演了俩场,在监视器前,方沂踱着步,想着自己的表演。
不得不说,演的确实不错,以导演的身份来看,演员方沂准确传递出了情绪,该照顾到的细节都照顾到了。
但是,会不会有种“老子很会演戏”的抽离感呢?
刘天仙需要展示出一定演技,而自己是不是展示了过多演技。
如果对面是李雪建老师,这倒还不明显,可是遇见了刘天仙,就显得他太猛了,观众会立刻意识到这是假的。
有时候,我们会说,谁谁的演技在某个片段中,吊打了另一个谁谁。
能产生这种想法,而不是注意这故事讲什么,说明这段戏大大滴坏了呀。
“李雪建老师,”方沂求教在场资历最高的,“你愿意帮忙看一下吗,我有点疑惑。”
李雪建优哉游哉起来,把自个儿头上的帽子摘下,“方导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说话间,视线放在方沂那段戏上。
很快播完,方沂等着他回答,他却说,“我拿不准,再看一遍?”
复播。
“你演的太好了。”他抬起头先夸赞,“比我三十岁的时候演的还好,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些阅历啊——我那时候为了演戏,我是要假装是那个人,一百天甚至一整年都那么要求自己,才觉得像了,是了,我太笨你,真的不如你。”
场务拉来小板凳,两人坐在监视器那一帧帧看。
李雪健回忆起自己拍《焦裕禄》的时候:“那有一列火车,我在站台那以为专家要走了,然而却没有,镜头来拍摄我失而复得的神情,我抬头着和你一样……”
“导演却让我重来,我好委屈,因为我为了这个抬头,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很久,我在镜子前练,我一个人在房间也在练习,抬了多少次头,我自己也记不清。”
“为什么不要?”
“我没有敢问,导演说什么,我做什么,我觉得演员要服从导演,表演要服从电影。”
方沂喃喃道,“这样啊。”
李雪建把监视器的画面挡住,他笑着聊天,“我太笨,花了十年才知道,因为我是演员,我本能的要展示自己。后来又拍一部戏叫《横空出世》,有一段让我骂美国佬,台词是这样……。”
“应该说,美国是个很美丽的国家,但是,他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要欺负你,让你,就想对他大喊一声,”
他忽然停下来,神色变得凶厉,“no!去你妈的!”
众人吓了一跳。
方沂好像明白了,但好像还差了一截,这时候李雪建又解释,“那是我整部片子中,唯一直视摄像头的一次,后来很少这么做。”
“吓到了吗?吓到了,就对了。”
方沂再看自己表演的,他抓住了什么似的,大喊道,“再拍。”
众人急匆匆的赶回到原位置,重复演了一遍,这次不一样的是,方沂没有看镜头,而是看着刘天仙,而刘天仙自然像以前一样的看方沂。
两人目光相对,他们的表情都不太自然,和原本想要的完美表演肯定不一样。
剧本其实很简单,它这样描述:
“尹川(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