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栩缄默良久,才说:“可惜了,没吃上李家的千层酥烙。”
李伯死后,他的小孙女守不住家业,李家的糕点日后也就再也尝不着了。
殷无峥知道凤栩在乎的不仅仅是千层酥烙,他本想借此机会哄凤栩高兴,却不料因平宣侯府反倒让凤栩动怒。
“多可笑啊,殷无峥。”凤栩提着那包蜜饯,讥诮地低笑,“这就是官,这就是民,高高在上与卑贱如尘,杀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男人瞧不上女子,哪怕是皇后之尊,也不过只是个料理深宅后院杂事的妇人,李伯死了,他的孙女连继承那间铺子做生意都要受人诟病,这就是所谓的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啊。”
从前被至亲保护得太好,小凤凰知道这些事已经太迟,当年宫变的引子便是因卫皇后,卫皇后重用寒门朝臣,提拔廖长松之流,她推行变法,农商皆能从中获利,却动摇了如附骨之疽般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世家之流的利益,以至于最后世家与卫皇后之间的矛盾愈积愈深,从政见不合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将造反逼宫说成冠冕堂皇的清君侧,只需要一句卫皇后是女子就够了。
深宫妇人干政就是该死,他们为自己的不堪与肮脏披上华贵的外衣,好似当真是该名垂青史的贤臣良将,为江山除去了祸乱朝纲的罪人。
那也是凤栩万劫不复的开端,轻描淡写的一句女子不得干政便能将卫皇后指为妖后,再光明正大地打着义正言辞的名号去争权夺利谋逆犯上——
凤栩觉得好恶心。
“这就是人啊。”殷无峥缓缓道,“当今朝安城的世家,曾几何时也是门庭凋零的寒门,人总是如此,平宣侯府不也是如此么,阿栩,你应当早就知道了才对。”
平宣侯府,凤栩的确早就知道,许言是平宣侯府的小公子,而平宣侯府的世子,名叫许逸,是当初跟随凤栩身边的纨绔子,装得挺像狗,凤栩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被这条狗反咬一口——当年宫变,是朝安世家密谋,平宣侯府亦在其中。
他们并未直接参与逼宫,却人人都知情,只不过都盼着颠覆皇权,各个作壁上观,等着从宫变之后的局势中讨点好处。
就在宫变的前一日,许逸还在若无其事地跟他喝酒,鞍前马后地阿谀奉承。
“是啊。”凤栩低缓地笑了,“位高权重之人视人命如草芥,可卑贱之人一旦翻身,也会与从前的世家做相同之事,因为贪欲总是无穷无尽——也总要为之付出代价的,现在我来向他们讨代价了。”
凤栩微微仰起头,月光下明眸蕴戾色,那一丝丝攀上眉目的冷厉让这张脸更多了几分惊人的艳。
周福动作很快,便亲自拎着一个穿着贵气的小公子回来,正是醉得一塌糊涂的许言,他大抵是横行无忌惯了,从前有凤栩这个纨绔在上边压着还能收敛些,如今是彻底原形毕露,满身呛人的胭脂水粉味儿,混合着浓烈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