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提说话温吞,话音落处仍是不明就里的漂浮调子,魏河恭听罢却是抖着唇仰眸看向贺原。
那贺原只朝他淡淡一笑,说:“王爷,入冬了,春就快来了。”
第172章 着道儿
“春么?”魏河恭捻动着侄儿身上绸衣,苦笑起来,“夫子说得是,春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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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平王魏河恭的母妃并非高门出身,是巍弘帝微服出访时在画舫上相中的歌女。她地位卑贱,被那薄情君王临幸过几回便给忘了。
之后她好容易怀上了龙子魏河恭,那孩子甫六岁,她却又含恨去了。好在魏河恭性子百伶百俐,很讨巍弘帝喜欢,吃穿用度是样样不缺。
然巍弘帝为保其性子温文柔顺,派往其身侧的尽是些性柔的女官并太监,养得他言气卑弱,年纪尚浅之际见着生人总是羞答答地躲宫人后头,行事之优柔寡断更甚于魏千平。
他母妃漂亮,他自然也生了一张端正的好脸儿,身量也高,可才学武艺样样争不得前列,到最后只剩了好看和温恭,与他二哥魏盛熠皆被看作中看不中用的瓷花瓶。
可他和魏盛熠还有些差别,因为他在宫里没人敢亏待他,养了一身堪比女儿家的娇肉酥肤。
他皮薄肉嫩吃不得苦,所以当年他离宫封府,魏千平把这幺弟指去了乾州宝地,将这金笼里的先帝末子辗转又送进了金盆里。
魏河恭志向不大,那是万万不敢攀天。到了乾州后索性解开了经年捆缚的欲求,不再扮个无欲无求的淡君子。
他纵|欲,他堕落,他避锋,他任由风将他磨钝,像是河中浑圆的卵石,沉在河道里,如此这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才能安心,他自个儿也才能安心。
他在那些美酒里泡着,泡得皮肉皱起,泡得双目无神,就连帝王家难得一见的慈悲心肠都险些泡烂在酒池肉林里。
拉他出泥潭的,是辞官离京的贺原,和那受贺原感召而来的段青玱。
自此魏河恭奉命唯谨,行事必问过他二人。再后来,他听那二人号令劫走魏景闻和洛照宛又与坎州山匪做了交易,买下火铳十万支,藏入了乾州府库。
可是他越过人潮,拨开后来招揽的许未焺,燕绥淮和李迹常三员武将,他在贺原身后,看到的是他二哥灼灼如狼的眸子。
——贺原乃为魏盛熠在乾州的臂膀,这一切皆是魏盛熠的排布。当年魏盛熠宣称魏景闻失去行踪,不过是他自个儿贼喊捉贼。
魏盛熠他瞒住了方纥,自个儿下了一步棋。他是觉着方纥以天下安定为己任,不会容忍魏景闻这变数存在于世,索性自作主张地将那对可怜母子一并交由了自个儿那窝囊幺弟。
谁料段青玱之死,也正在于魏盛熠乾州这一步棋。昨年冬至宴,段青玱指使燕绥淮刺杀魏盛熠无果,许渭一封谋逆书浇灭燕绥淮气焰的同时,也重重敲打了段青玱的脑袋。后来,段青玱与魏盛熠雨夜对谈,他这才知晓自个儿学生贺原的背后立着的,是魏盛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