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褚芠失眠了。
人的真实感官是无法欺骗的,耳朵无法关闭静音,牵着手的触感也还记忆犹新,记忆更是无法倒转重来。
「褚芠,我想重新开始,我不想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了,儘管很想念。」那天,连歆羿在车上这样对她说,友人听了只是偏了偏头,从后照镜观察连歆羿的表情。
褚芠并不知道,过去的阴影,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念什么,故事还未完,一切都如同玻璃瓶里的秘密般未揭晓。
褚芠没有去过问,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句:「我会陪你走到黑暗尽头,那里有光。」
她知道自己不是出于照顾连歆羿的安危,所以牵着她的手,避免走歪路跌倒;她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花朵,才主动到花店当店员;她知道自己就像向光的植物,向着连歆羿。
一切都是因为喜欢。
牵着她的手,刻意的接近她,如同植物的向光性。
一切都是因为爱意。
她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痴狂的爱意,那么苦恼过。像旋转咖啡杯,把烦恼泡在咖啡杯里,不断旋转直至头晕,然后泡出的,会是更多更复杂的烦恼。
褚芠三天没去花店里了。
明显是在躲避连歆羿,任何讯息都不读,向惟恩的也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着冷气运转的声音,抱着膝盖思虑着。
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爱一个人到底该长成什么样子?
会像电视八点档戏剧一般,轰轰烈烈地亲吻,大方的送对方礼物,亲爱的,这样叫着对方;还是那种隐密又细水长流的爱情,两人默默的谁都不说话,怕下一秒塌陷在对方的眼睛里。
我一直觉得送你一首诗,世界就会变得更好,至少你不会再总是哭泣。
于是褚芠决定写诗,像先前那样。
〈追爱者〉
我在光里看着深邃的眼眸
我在想念你柔声细语的说
片刻的眨眼恍若能看见你消失很久的身影
可是他们都告诉我要学会执着于不见
如果说爱恋是互相走向彼此
你在天涯那端要花多久能走向海角的我
不必刻意奔驰
弄得自身满身泥泞与汗水
其实我们就信步而来
专注着对方的微笑
如果说爱始终会不见
那你也不必箝制着我
不必囚禁不必锁上枷锁
你我相互放下一切
沿着洋流奔流四方
若是你在岸边搁浅
请你呼风唤雨
或许将会乘着一扁舟
北斗七星的指引找到你
待浪潮掀起
待碎浪拍打
长浪汹涌将你推回海平面
我住在湛蓝里
吐着细小气泡
与你一起下坠
她不知道这样是否有传达到心意,她只是把当下的感觉写出来,或许写的也不算是诗,可能是分行散文,可能是小记,可能是日记。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她认为爱始终会消失,像父母那样,生下她后就不见踪影。
褚芠突然想起可乐果,那隻在废墟里,颤抖瘦弱几乎奄奄一息的虎斑猫,现在被她收养,当作如果花店的店猫,也算是找到自己的归属。
那她的归属呢?
她知道阿姨是不可能给她那种爱,她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拋弃了她,不得不出手帮忙。
马斯洛的需求理论金字塔,爱与归属这一块,她始终没感受到。
她一个人照常去学校,却刻意避开常走的如果花店的路径,在学校的热音社,也心不在焉,只是埋头不断写诗、不断写诗。
「褚芠你失恋喔?怎么这几天都一副苦瓜脸?」郑知蕎凑过来看着她娟秀的字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