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展开手,给她看血迹斑斑的手心,眼神天真,像小孩恶作剧得逞。
“本来,那天我在暗巷里被那些杂碎堵着,就是在钓鱼。那时候明道暗道的人,都在抢着哄我那新上任的爹开心。巴结不到他,就会巴结我。他们敢碰我一下,就会被献出去,名字都不会再有。”
“如果那天你不出现,他们死得更快。”
“我有个毛病,喜欢看别人向我乞求的样子,要钱,要东西,要爱。”,许煦盯牢她,还是那个标志性无所谓的笑:
你是我遇见的人里面,最可怜的一个。但你从不求我,让我起了好胜心。”
姜宛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听完,举起杯,把剩下的马天尼也喝掉。
“我无所谓。”她笑,彩虹发尾掉下一缕,在额前摇晃。
“什么?”他眼底泛起波澜。
“对于你开始喜欢我的动机,可怜我也好,好奇心也罢,我无所谓。”她看着许煦,目光坦然:“享受过程就可以,不是吗?还是说,你根本没享受过。那我敬你是个男菩萨,下凡普渡众生。”
“至于你爸在漠北造的那些孽,我活着已经够累了,没工夫追溯人生究竟毁在哪一年,希望他能在牢里长命百岁。你想说的就这些,说完了?”
“他恐怕是不能长命百岁。五年前就跳楼死了。我妈同年回了国,在京郊碧云寺剃度出家。”
姜宛顿了一下,想笑,没笑出来。
“那,节哀。”
他们也是五年前分的手。短短一个夏天的恋爱,她四处找不到许煦的的时候,他正在处理家里的丧事。其实搜新闻就能见到,她只是没往那里想。
或许只是害怕知道更多不属于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
“没什么。”
他喝尽自己杯里最后一滴酒,眉头微皱,像是忍受不了苦味,歉意一笑。
那笑像极了她珍藏在回忆里的剪影。她家居民楼前那条破败胡同,写字桌前的暗台灯,沙滩海浪,图书馆,夜市钟声。她多珍惜那些剪影,痛苦至极的时候也不舍得放手。
报时音乐响起,刚好十二点。
姜宛突然就撑不住了,那段垮塌的记忆已经被侵蚀得摇摇欲坠。突然她站起身要走,许煦一把拉住了她。
“我还没说完。”
姜宛濒临失控的情绪又被拉回来,眼里没什么温度。
“对,还要说七年前的事。你都知道多少?要求你才能告诉我吗?也可以。”
她说着,索性坐到许煦身边,俯下身,像个穷途末路的疯子,纤白的手按上他西装裤,眼尾带媚,毫无感情:“还是说,你想要我跟你做?做到什么程度你能满意?深喉,还是后入?你们圈里那些更刺激的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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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只要留条命就行,你开个价。”
“姜宛!”他难得没能控制表情,一把拉住她向下压的腰,眉头皱起来。
“玩不起了?那你倒是说啊。”
“我约你到cru,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不会监听我的地方。”许煦压低了声音,对她耳语。两人保持着那个女上的暧昧姿势,缩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们?”
“听着,七年前的事,你不要再打听。我只告诉你,我唯一知道的关于那件事的内情,是当年死在南颂的二十个人里,所有外国人质都被当着其他人都面活活肢解,烧成灰,骨灰撒在湄南河,什么都没留下。”
许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姜宛却毫无知觉。
她以为自己在那一瞬间失去听力了。
“所以,不管你在找谁,就此停手。”他声音压得更低,见她恍惚,又晃了她一下:“姜宛?”
“不对。”
“什么不对。”
“你说什么都没留下,不是的。”
那张明信片,在她父亲死后不久被寄到漠北支队,指名道姓要作为遗物送到她手上。但自始至终,寄送者的信息都是绝密。
有人寄,就有人记得。有人记得,就会有死亡地。她要在虚空宇宙中找到那个锚点,凭借它,校正一切。
“许煦,你也是‘他们’的人吗?”
她突然抬头,与他对视。舞池里乐音节奏加快,这里显然是法外之地,没人管你杯子里放了什么,或是喝完会做什么。四周已经开始出现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逼得人肾上腺素飙升。
但许煦纹丝不动,眼神里浸了寒冰。
许久,他才开口。
“我人在这,你说呢。”
姜宛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他肩上。
这一下咬得实在,血立即从白衬衫里渗出来。他嘶了一声,手还掐着她腰。直到她咬够了,才松口,唇角沾着他的血。
她什么都没说,但所有情绪都写在眼神里。
他忽地笑了,笑得止不住,带着肩膀一起抖。姜宛被他抓着动弹不得,等他笑完了,扣着她腰坐起身,在黑暗里找到她脖子,吻下去。
隔壁卡座的一对正在激烈,撞得沙发都抖。许煦带着酒气在她脖颈间啃啮许久,直到留下一个泛着血色的红印。姜宛攥着他衣领,牙咬得咯咯响,却没推开他。
“喜欢过我这种烂人,后悔吗?”
他长吻过后,气息不匀,压着她问。
“我们以后,就当从没认识过。”她唇红齿白,眼神悲悯,如同圣母玛利亚。
许煦的眼神一点点灰暗,最终放开了她,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站起身,走了出去。
09
林燃开的那辆迈巴赫果然停在路边。姜宛豪迈地径直走过去,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然后发现自己坐在了凌然腿上。
“对对对不起我这就下去!”
她话都没说完,凌然就拦住了她,还把她往怀里又带了一下。她现在变成了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以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
果真是睡完的人,距离感和矜持都没有了。
林助理淡定开车,凌然则专心致志查看她脖子上的红印。姜宛心虚,偏头躲过,用手一遮:
“没什么的,擦伤,擦伤。”
“哦,擦伤。那我今晚多给你弄几个这样的擦伤。”他点头。
”别,唉。你们一个两个的,能有个正常人吗。”她扭着要下去,臀部立刻挨了一巴掌,很响亮。
“别动。”
她马上安静了,像只鸟似的,爪子小心翼翼搭在他肩上,眼里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
凌然没看他,单手从暗格里抽出个医药箱,扒拉出酒精棉签,还特意选了个丑得鲜艳的史努比创可贴。
棉签在她脖颈间划拉,凉意顺着他视线停留在锁骨上。姜宛怕被盯出心事,眼睛眨了眨,小声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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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用。”
“被狗咬了,要消毒。”
姜宛:……
他这事做得认真,眼眉低垂,态度虔诚,额心那颗朱砂痣在黑暗里更明显,一尊泥金菩萨。
姜宛的酒意此时刚上头,多愁善感激素分泌过剩,有种祷告的冲动。
“没人说过你很像牧师吗?在教堂告解小黑屋,隔门听别人讲童年悲惨经历,然后按着对方头说上帝会原谅你的那种。”
她配合他动作,伸长脖子。凌然一只手向上,扶着她后背。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昨夜某个相同姿势。她第六感警觉危险,抬腿就要逃,又被逮回来,按住。她衣服本来就紧,现在又掀起,露出一段藕似的腰身。
“你需要吗?”他压着她,箭在弦上,语气却有种推销产品的真诚。
月光洒进来,窗外是波光粼粼湄南河。她泪水不期然流下,一点不受控制。
“凌然。”她单手捂上眼睛。
“我当初接这部戏,剧本里有句台词,我特别喜欢,是女主角说的。”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能把那些不堪往事都埋在地底下,从头来过,给自己一条新的,干干净净的命,那纸船也能渡江。”
她抬手,摸凌然的脸,深沉俊美的轮廓也如月光,只是眉心紧锁。
“可是江好宽,风太大。纸船怎么可能渡江。”
“渡不过去,我陪你一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