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飞机降落在jfk,车开过布鲁克林大桥,在圣诞前一日的中城塞车,看着第五大道上往来熙攘趁着圣诞折扣在mab采购的人群,姜宛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她在废墟里蒙尘的七年被一笔勾销,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按着汗水与时间算进阶速率的舞蹈生。平衡,洁净,天地开阔。在那个世界里,她完全自由,完全快乐。
凌然不知道她这些复杂的内心活动,但车却开到了某个熟悉地标。他先下了车,示意她下来。
linb&er,七年前演出的地方。
“带女孩来纽约看演出,你的惯例?”她努力假装毫不在意。
“我没那么空。”他从车里拿出一条羊绒围巾帮她围成个粽子,摸摸她发顶:“晚上有场演出,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春之祭》。买了票,晚上一起去看?”
她鼻尖通红,有点傻似的站在路对面,看喷泉后的三组建筑。喧哗张扬的往日在耳边倏忽飞走,恍如隔世。
她和她自己擦肩而过。
“好啊。”
她吸了吸鼻子,把掉在额前的头发吹到一边去。
“不骗你哦,我曾经跳舞很厉害的,本来要去英国进修,后来出了点事情,没去成,还退学了。”
她手放在大衣兜里,表情平静。
“小时候,我住在漠北。毗邻俄罗斯,女孩子学跳舞的很多,跳得好,就有离开的机会。其实漠北很漂亮,可惜冬天太冷。”
她絮叨结束,摸了摸鼻子:“我话太多,你别觉得烦。能再来这儿,我真的好开心。”
凌然看了她一会,用力握紧她的手。温暖气流传递到她手心,在那一刻,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雪。
“下雪了?”
她鼻尖落了雪花,挣开凌然,在广场跑跑跳跳转圈,兴奋得像个傻狍子。凌然站在喷泉边,趁她不注意,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雪中的快乐傻狍子,连影儿都抓不到,拍到的都是高糊图像。他看着手机发呆,忽地被一声打招呼惊醒。
“hey,帅哥。”
喷泉边走来两个漂亮妹妹,亚裔,从穿衣风格到长相都很kpop,光腿套件加拿大鹅,从哪个角度看都吸睛。
“有ins吗,想认识一下。”铂金色头发的一个先用英文问他:“晚上来玩?我们今晚有圣诞party,在rockefeller&er。”
姜宛听见了对话,刻意躲得远远的,假装和凌然不熟,但对话还是飘进耳朵里。
“抱歉。”
他笑得歉意十足,难得表现出得体和优雅两个词,姜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原来他能装的时候,还是,嗯,怎么说呢,挺有迷惑性的。
虽然在她面前经常都不做人,有时也不爱穿衣服。
“我陪夫人一起来的,度蜜月。”他翻过手机放进兜里,正好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还朝姜宛的方向含情脉脉看了一眼,又深情款款地收回眼波,吓得姜宛打了个哆嗦。
“圣诞夜我们想过二人世界,就不去了,多谢邀约。”
他朝两人点点头,就向姜宛走过去。雪中大衣下摆翻飞,有点像某部言情剧里的场景。姜宛脚一滑,即刻被扶住。
“跑什么跑。”他眉心微蹙。“乌隆他尼的腿伤还没养好,想习惯性骨折?”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的桃花运。”她心虚地撩了撩不存在的刘海。
“可惜,我结婚了。”他搂过她腰,姜宛被迫依偎着他走在一起,但还是从大衣里挣扎出一张脸,真诚建议:
“凌然,我们是协议结婚,你要是看上了谁就去追,我马上退出,千万不要考虑我的感受。”
他停了脚步,把她的脸从围巾里捞出来重重揉了一把。
她被捏得疼了,还没来得及抗议,看见凌然的眼神,忽地安静。那眼神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明明特别落寞,还要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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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会惹我生气,姜宛。”
姜宛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雪地里,收了插科打诨的表情。
“凌然,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记得那个被刺在他身上的名字,rosa。她自己没有过英文名,只在八年前演出时临时取过一个,早就忘记。但她不讨厌这个陌生的女孩名字。
能被刻入肌骨地纪念,经年累月地留着,一定承载很多爱,很多寂寞,很多不甘心。
“有过啊。”
他看她,隔着千山万水,穿过她,看向某个不是她的存在。姜宛深呼吸一下,笑了。
“她是不是,和我有点像。”
“很像。”
这时不远处圣诞音乐响起,玛丽亚·凯莉的all
;for
christmas
is
you。音箱来自墨西哥大哥的移动taco餐车,一大帮玩轮滑的少年跑过去,她被突如其来的人群挤到一边,笑容隐没在风雪里。
凌然急了,在人群里找她,四处寻不见。人越聚越多,瞬间变成吵闹集市。他喊她名字,短短几秒,心脏急剧跳动,濒死一般。
忽地有人拽了他袖口,凌然回头,看见姜宛毛茸茸的脑袋,一把抱过去,这次抱得很紧。
“别再走丢了。”
“好。”
02
他们一起看了《春之祭》,晚餐订在中城一家预约制私厨,年轻主厨与凌然是旧相识,进门两人就熟络聊起来。姜宛在玄关抖落身上的雪,进门抬头,与主厨对视一眼,对方立即了然地看向他,大力拍他的背,挤眉弄眼时右耳耳钉闪亮。
“就是她吧,joshua。你的玫瑰,果然是个美人。”
是西班牙语,姜宛听不懂。但从表情和发音猜出了几分,两人所共同认识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应该站在他身边的女孩。
“是她。”
他用英语回答,表情温柔。姜宛觉得自己应该迟些再进,好让他们多聊聊过去。但凌然的手搭在她肩上,把人带进晦暗暧昧的灯光里。
“你们从前认识?”
“他是波多黎各移民,从前在唐人街地下赌档做马仔,和我是老相识。”他帮她拉开椅子,坐下。
“地下赌档?”她抬眼,瞧见凌然点头,神色自若。
“嗯。十八岁之前,我是个小混混。”他笑笑,松了松正装领口。灯下眉线依旧凌厉,但少了很多锋芒,和主厨自在唠家常的模样甚至像个小痞子。
“和你现在见到的我,不大一样。”
姜宛托腮看他,摇摇头。
“我觉得,你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