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剧本围读会选在戏剧学院后门的胡同茶馆,常有刚毕业的学生和老教授们来排戏聊天,墙上挂满海报,都是当年在读学生们演过的戏。
姜宛一个个看过去,那些泛黄海报上,只有极少数拿到名利场的入场券,多数人毕业后就汇入人海,从此默默无名。
但人只要站上过一次戏剧舞台,这辈子都是演员。
范柳原来得早,今天换了件黑卫衣。站在门前银杏树下,阳光照着他精致轮廓。就在她从胡同口走进来的几分钟内,姜宛就目睹了三拨路人过去找他要微信。
谁说脸不能当取款机?那是因为还不够美。
她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范柳原摘了卫衣帽子,和她说hi。今天他看起来有点忧郁,还戴着耳机。
“在听什么歌?”她今天心情好,多问了一句。
“托福听力。”他笑得和狐狸精似的,男狐狸精。
姜宛:??
“我睡眠质量不好,听这个,平缓心情。”
“那推荐听大悲咒。”她长靴跨过门槛,高马尾晃荡着。许煦在身后进去,一黑一白。
“我从前也失眠,金刚经和大悲咒换着听,都能背了。”院里,导演还没到,剧本放在桌上,厚厚一迭。
“从前,是多久以前?”他站定,姜宛坐下。一高一低,他手肘压着剧本,翻了几页。
“半年前。”
“现在不失眠了?”
他问住了她。姜宛回想了一下,然后惊讶发现,她真的没再失眠了。自从和凌然在一起之后。
嗯,也没时间睡觉。每次都被折腾到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她不自然地摸摸耳朵,嗯了一声。范柳原瞧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剧本折了折,转身出门。
“围读会十分钟后开始,你去哪?”
“去散心。”
02
围读会结束接近晚饭时间,对戏之后大家都疲累,纷纷表示早点收工吃饭。姜宛却精神抖擞,又是换衣服,又是跑去洗手间补妆。
洗手间出来,姜宛被等再门前的范柳原吓了一跳。他睁开微阖的眼,见她出来,就转身进去。擦肩而过时,她看见他后颈隐约有一道疤痕。
烧伤的疤痕。
她突然站住脚,问他。
“吃晚饭了吗?”
他站住,靠在碧绿的马赛克墙砖上,眼睛看向别处。
“我自己住,没人和我吃饭。”
姜宛思索片刻,对他笑了笑。“那,晚饭一起?”
“好啊。”
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态度闲散,没别的意思。姜宛放了心,发消息给凌然,告诉他今晚和剧组人员约了晚饭。
消息发出去,她先是松了口气,没过三秒就暗自后悔。姜宛,人家要你报备行程了吗?叮一声,她迅速拿出手机,凌然只回了一个字:好。
呵。
姜宛没再瞧手机,恰等到范柳原出来。
“我知道附近有家小馆子,做家常菜。你之前在这上学,也去过那家吧?”
她笑:“知道啊,我当时……”
她没再说下去。当时她努力考上戏剧学院,只上了一年。那年她拼命攒钱,上课之余的时间都去四处兼职。平时很少去餐馆,清水煮白菜的减肥餐能吃一星期。
见她欲言又止,他也没再多言,问询眼神递过来,她点头,两人就在冬日夕阳里踱步过去。
京城冬天干爽,北风凛冽。餐馆菜单简洁,两人要了一盘饺子,一个素三鲜,一盘鱼香肉丝。开了两瓶啤酒,碰杯。
“既然同岁,以后我能叫你宛宛吗?”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姜宛托腮瞧着窗外渐黑的天色,神游天外。
“行啊,你爱叫哪个,我都行。”
她马尾扎起盘了个发髻,露出天鹅颈。一字肩上衣,勾勒窗边明艳风景线,周边桌子时不时瞟过来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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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眼尾上挑,但眼神冰冷。
范柳原不动声色,餐椅微挪,挡住身后觊觎视线。
此时门帘掀动,穿黑大衣的男人走进来,带进一阵冰冷风雪。抬眼时目光如刀,周围几个醉醺醺的食客立刻低了头。
姜宛想起小时候在警局大院里瞎混,看门老大爷会算命,说眉心有痣的人命主凶煞,星宿上有伤官、七杀、贪狼,注定孤独终老。
她纹丝不动,瞧着凌然走到她对面,拣了范柳原身边的座位坐下,长腿将桌边撑满,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瞧着她,心里暗叹,看门老大爷说得对。
“怎么找到的?”她抬眉,对瓶喝了一口啤酒。
凌然敲了敲手机:“你经纪人。”
自从乌隆他尼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和宋燕共享定位。姜宛扶额,失策,队伍里出了叛徒。
“燕子什么时候投靠你了?”
“我用林秘书威胁她。”
姜宛:……
“回去再说他俩的事。”凌然要了个空杯,拿过姜宛手里的酒瓶倒满。
姜宛怒:“这是我的酒!”
“有的人喝二十度以下就能在直播间跳芭蕾,少喝点,有利于社会安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密得插不进话。范柳原抱臂在一边看着,眼里带笑。
“这位就是……凌然?”
他指了指凌然。姜宛去抢酒的手一顿,凌然面色不变,举杯看向范柳原。
”幸会,我是姜宛的丈夫,凌然。”
狐狸和狼眼神对上,小餐桌上空火光四溅。姜宛在桌下踹了凌然一脚,范柳原挑眉:
“宛宛,你踹我做什么?”
凌然冷笑:“范先生年纪小,直接叫我夫人名字,不合适吧。”
“我和宛宛同岁,凌先生才是长辈。”狐狸眼斜倚在窗边,把酒喝了。卫衣袖子撸上去,手腕血管暗蓝,比姜宛还白。
“凌先生这么不放心夫人和陌生男人独处?我们日后要一起排戏,独处的时间还很多。阻碍她事业发展,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