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谷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疑惑道:“不对啊!你也不瞎啊!”
“……”
雒易在心头反复默念了好几遍“童言无忌”,这才舒然微笑道:“放心罢!若是单纯的脂粉陷阱,以沈遇竹的能为,真想脱身逃出,何费吹灰之力?说不定——”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第二只锦囊,一点也不生气地“呲啦”一声撕成褴褛,粲然笑道:“他是乐而忘返,正享受得紧呢!”
斗谷胥被他的森然笑意激出了一个寒噤。却见雒易从锦囊里取出第二张绢条,读罢微一怔忪,脸色几番变幻,便不再言语了。
斗谷胥探头一看,认出上面写着“记得上药”四字。
二人从饭馆离开,回到马车前。雒易一头扎进车厢,将沈遇竹临走前留下的伤药翻了出来,捏着那只小小的白玉瓶发愣。
那夜二人的荒唐还历历在目。其实易地而处,沈遇竹如何将过去折辱锱铢必较地一一施还,雒易早做好了觉悟。他自有练就的一套矫情镇物的功夫,愈是困窘狼狈,愈是能若无其事,喜忧不露——哪怕那夜过后,沈遇竹乘势横加讥讽,多做一番羞辱,他也有信心能冷静应付过去。
但他却没有料到,沈遇竹竟会单刀直入地问及他血源亲族之事。沈遇竹到底猜到了几分?他又将以何等心情面对自己的身世——面对雒易?
在雒易看来,他们的仇怨结得太深了。他几乎毁了他的一切。这三年多来,自己没有给予他任何欢情融洽的时刻,最后还那般刻毒冷漠地恶语相向。可为什么他不向他反击丝毫的恨意?难道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一种未经证实的可能性,便足够让沈遇竹将所有的折磨和屈辱都一笔勾销?——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蠢的人!被那般刻薄地对待,还满心记挂着叮嘱他“用餐”“服药”这般琐屑之事!
雒易心道:“沈遇竹,你说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我何尝又能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他攥着瓶子,咬着唇,阵阵酸懑涌上心头。解了衣衫,老老实实将伤药敷抹尽了。
用尽了膏药,他才发现那只玉瓶里比外观看上去浅了许多。他略一沉吟,将瓶身击了粉碎。
潜藏在瓶底暗格的一只扳指落了出来。莹澈幽黑,似玉非玉,托在掌心十分沉实。雒易举在眼前,迎着日光望去。在扳指的内侧,正镌着一个古体的“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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