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提钱的事,只一个劲地说李嫂子辛苦,在谢家后院做事不容易。
这本是很平常的话,每次李嫂子来这条街上采买,都被这样拉着奉承。按说没什么不习惯的。
但今日,李嫂子被她抓住的时候明显抖了一下。老板娘还以为自己抓疼了她,心中一惊,看过去时,却发现李嫂子仿佛掩饰什么一般,朝她挤出了一个笑。
“这两日家里办喜事,忙了些,吃的都是厨房里存的。这不,才忙完我就被太太派出来补库房了。”
老板娘捕捉到了“喜事”二字,忙问李嫂子细节,是谢家的那位爷娶了纳了,怎么都没跟他们这些人说一声,该送贺礼上门才是。
李嫂子讪笑,被抓住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
——昨天那场面……哪能让外人看见。
李嫂子低头掩饰自己苍白难看的脸色,胡乱从袖子里拿出个布包塞进老板娘手中,“嗨,是个远房的表少爷,和咱们乡里乡亲的又不熟悉,就没请你们去凑堆。算了,不说了。这个你拿着,沾沾喜气。”
老板娘下意识接过,才入手脸上的笑就更喜气了些。
里头的铜钱至少有一二十个,外加一些糕饼糖果子。谢家出手就是大方。
老板娘是个眼皮子浅的,拿了赏就想着赶紧回去收起来。她高高兴兴地嘱咐丈夫给李嫂子挑最好的鸡鸭,哼着小曲进了里间。
布包是用麻布做的,虽然被染成了红色,但看着有点发褐。好在老板娘不在意这些,她喜滋滋地拆开布包,接着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给白饼子……”她自言自语。
她口中的白饼子,就是用白面包白糖,顶上沾油印福禄寿字的面饼。都是大户人家中元祭祖的。
虽说白面白糖都贵,但这东西到底有些不吉利,往年都是在案桌上摆七天,等它自己干透了,再塞进灶台里烧干净。
怎么会被用来当做喜饼呢?
老板娘狐疑地拿起饼子翻看了会,没看出不对,她便压下心中的疑惑喜滋滋地将饼子用盘子装了,放在一边。
她和丈夫都不信鬼神,挨过饿的老百姓,哪管什么吉不吉利,能吃就是好东西。
除了饼子外,下头还有些红糖果子,老板娘都把拿出来盛好。
最底下果然是铜钱,都用红布条打了结系在一起,数了数,正好十八枚。
——十八,宋时清的年纪。
红绸系上就是用姻缘线捆住的意思,鸡鸭行的老板老板娘收了喜糖喜饼,便是认了这门亲事。
像他们这样的活人越多,宋时清与谢司珩之间的姻缘线就会越牢。等到了“度”,就成了这片地界上心照不宣的规则,天道会记下这桩婚事。
到时候,宋时清自然就离不开了。
下作的伎俩,果真是恶鬼想出来的。
宋时清躺在小院的摇椅中,眯着眼睛看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
沉甸甸带着温润包浆的镯子在细碎的阳光下发透,漂亮得惊人。这是谢司珩母亲的遗物。都说物似主人型,这样看着它,宋时清脑中隐约填补出了一个温婉妇人的身姿。
“在想什么?”谢司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