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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彼岸花葬」(1 / 2)

夕阳西沉前总是习惯将清澈剔透的天空染成紫色帷幕。

犹如对世间万物所做所为忿忿不平、又像是以最后余温保护着飞禽走兽的落日,从地上看去就像隔着毛玻璃凝视后庭院的小篮球场一样。

一颗渲染着火红色的火球。

女子觉得她的比喻还算不错,足以使她满意地对着空中点头。

紫红色的霞雾彷彿一触即散。

女子用犹豫的目光看向双手。

沉甸甸的脑袋没有将保养得如白瓷般的肌肤放在思考顺位中,所有精神全部集中在伸手触摸这个动作适当与否上。

记忆与理性交错成湍急的经验之河,不具有雨季常见的溃堤之势,反而以平静却迫人的威力广泛侵蚀她的全身。

她过去所做过的决定成为她摒除感性后唯一能够参考的证据,也赋予她做出最终抉择的权利。

女子在迫切寻求答案的心情下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只是一个实验。

如果挥挥手能使雾气消失,它就只会消失;万一深入的手会被雾气吞噬,它也只是不会消失罢了。

要是能在理解这一点后持续以科学家的精神进行实验,她就不会这幺烦恼了。

当我知道事实真相后会变得怎幺样呢?女子有预感她将会浪费更多时间在这种自我对话上,因此她决定先与火球般的夕日告别。

视线从眼前那片鲜红色的花原缓慢地爬向静谧流水,在被落日映照出紫红色的水面上,她彷彿看见了天上的光芒正奋力挣扎的模样;无法推动出一丝声响的河水带着时间不断地流动,就在几乎与此处有着似晚霞又似血花的彼岸,有着某种无法直视的存在。

女子的视线敏捷地跳过了彼岸的花原,在心底留下火红色的印象后,就仰起了头。

没有任何一道声音窜出,彷彿不受欢迎之人的告别式那般冷清而寂寞。

当最后的余辉被靛紫色的雾气所吸收,夜晚真正降临了。

女子的双腿一阵酸麻。

她俯首确认所在之处只有低矮不起眼的杂草,于是伸手顺了顺包裹住臀部的长裙。

触感不对。

女子带着疑惑打算再次确认棉布料触感的同时,才想起自己是光着身子的模样。

脸颊害羞地泛出红晕,女子动作轻巧地坐了下来。

呜。

才庆幸草皮鬆软,可是暗绿色的杂草却攀附在她下半身压出的小空间上,搔得她发痒不舒服。

这种时候就算只有野餐餐巾也好,只要能让不适感飞到九霄云外,她肯定对任何伸出援手的东西抱持至高无上的敬意与感激。

女子淘气地哼了两声,接着将双腿合拢缩于胸前,很有活力的下颚带着稍微的不甘心压在膝盖上,双手则是忙着来回抚摸发痒的小腿。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换个清爽的髮型。

女子发现到当她坐下来时沉重的金髮甚至触及草皮,就心生了剪髮的念头。

然而那也只是想想。

裹着白雾的叹息消散在她的鼻尖,又像是被低空的雾气给吸收似地,总之它就这幺消失在女子的视线之中。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还比刚才的胡思乱想要有价值吧?女子轻轻地闭上眼。

在青紫色的茫茫迷雾夹缝间,在黑色夹缝与阻隔视觉的暗壁间,循环着的呼吸、心跳,甚至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听得相当清楚。

身体变得更轻盈了。

构成人类肉体的所有要素都在持续运作着,而它们工作的声音竟是如此美妙。

她睁开眼皮,混浊的眼神一片恍惚。

彷彿充斥着周遭的空气都带着强烈毒性,因而从眼底的迷雾中望去尽是染上模糊的暗紫色;身体在微冷的气温下犹如準备接受严刑拷打的受刑犯,寒意使她对自身以外的所有事物心生警戒,这种警戒本能地意识到现在必须将它的主人拉回现实之中才行。

于是感觉迅速消退,视线迅速恢复清晰,女子还来不及以缓慢思考带动雾茫茫的视线眺望另一层巨大的雾气就被迫回归现实。

就是这种惹人厌的感觉,让她讨厌既清楚又明白的真相。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无法透析事件本质、探讨世间万物运作的道理,也就没办法了解世界的真理,也就没办法从这个世界中脱颖而出。

对她而言,所谓的脱颖并非为了高高在上。

与她过去所认识的大多数人们一样,了解真理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自在、更舒适。

但是,寻求真理的过程却令人排斥到足以自我毁灭。

为了得到更舒适的生活必须得先刻苦耐劳。

然而当一个人的岁月与心力相继耗尽之后才能获得自己心中的舒适感,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反过来说,试图逃避真理而成为废人般的存在却可以享受到近乎自由的解放感。

过程与结果相互牵制彼此,这幺一来矛盾的会是哪一边呢?想不透。

不明白。

所以她才讨厌真相、讨厌真理。

她觉得科学家实在太伟大了。

然而那是因为这种寻道者的精神令自己敬佩,还是因为科学家能够触及真理而伟大?她想,两者都有吧。

硬要择一而陷入苦恼的话,乾脆任性地将决定权一分为二。

不管怎样,与其要她花一辈子寻求真理,不如给她一把水果刀割破手腕还差不多。

女子露出了比刚才要更满意的笑容。

啊啊,这就是凡人之所以平凡的缘故吧。

<hrsize=”1”>§深沉的黑暗中什幺也看不见。

与阖上眼皮完全不同层次的黑暗笼罩住身体,连同感觉一併吞没其中。

她感觉到:没有了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才得以釐清这种感觉只是意识模拟出来的概念。

意识实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真正可怕的是受到意识层层保护的本能。

她本能地感受到黑暗的恐惧。

与感官带来的刺激截然不同。

好比眼皮只能遮挡住视线,却无法封锁内心的狂乱;感觉器官给予大脑的刺激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情报,身为人类的本能却能在最原始深沉的内心激起令人发狂的涟漪。

对于只留下意识沉浸其中的女子来说,她还没发狂着实该得到零碎的掌声。

让人讨厌的黑暗。

她打从心底认为该在这片黑暗中,用黑色签字笔优雅地写下「欢迎体验植物人的一天」这几个字,最好后头加个滚烫的黑色泥印章,才能坦蕩蕩地欺骗所有坠入其中的人。

那样应该会很好玩。

那样会很好玩吗?她打算把这个疑问深深记在脑海中,期望它不会随着脱离黑暗而消失,并且能在感觉回归身体的时候重新去感受、诠释这个问题。

至于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静候离开的时刻到来吧。

神经系统失去功用后原来是这幺难以忍受的事情。

不,该说是极不方便吗?身体不再能随心所欲地摆动,不再感受到因长时间固定而麻痺的四肢,不再有任何使自己情感产生变化的外在因素,就好像完全被世界给遗弃了。

如果要说现在能够让她发生什幺变化,也是难以驾驭的本能所引起的;换言之,其实她现在才可以算是完全掌握自己。

她思考着。

矛盾呀、矛盾,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很麻烦,还是得费尽心思去思考妳这个鬼灵精。

因为一旦放弃思考,那幺就连仅存的意识都将会消失啊。

§醒来的时候很突然。

就像眨眼般自然的眼皮运动,瞬间便将她的意识抽离本能,再连同本能及感觉一併组合起来。

感觉、意识、本能就像层层裹住的母子娃娃非常明确地排列,她的精神宛如用锁匙解开複杂陷阱里最后一道正确的锁那般,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感到无以言表的舒爽与清澈。

好像梦见什幺了。

模糊的影像迅速在脑海中四散成无意义的粒子,她捕捉不到,也不想去留住它。

就让意识维持这种甦醒般的清新吧。

只有在这个时候,理解真相、追寻真理是被她所认同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能够藉由自己的意识去实现这两件事。

这个时候很快就过去了。

十秒吗?五秒吗?一秒吗?她全心全意投注在甦醒上,因此也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

可以确定的是,这种难得的感觉一次比一次要来得短暂。

后脑勺压在什幺东西上,软软暖暖的,像极了她记忆中的棉枕头。

几天没洗的髮丝交缠在一块,被某股力量从头顶朝身体一侧顺下,温柔的顺髮动作使她心生小小的愉悦。

空气中瀰漫着不太适合女性的花香,然而浓郁的香气中夹杂另一种细腻的芬芳,那绝对不是任何一种植物能够製造出来的气味。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因为精神再次从甦醒转移到触感上,她根本听不清楚对方的声音,更别谈内容了。

同样地,儘管双眼凝视着化为朦胧的月亮,对她来说不过是盏檯灯般几无价值的存在。

浑身力量都聚集在触觉的同时,甦醒带来的慵懒感也毫不犹豫地传播出去。

呼呵──嗯。

温吞的气体从喉咙涌出,双唇颤抖着微启,舌头因为用力而轻轻翘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饱足的呵欠弹了出来。

眼眶湿润、目光散漫,好像数十秒前的瞬间清醒只是个错觉,现在这个才是符合身体期盼的舒服的清醒。

此时她终于将精神打散到身体每个角落,所有感官融为一体,开始有效率地确认自己的状态。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再是朦胧月色,而是将月亮及雾气挡住的某个人倒过来的脸庞。

她马上认出那是姊姊的脸。

她的双颊淘气地微微鼓起,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早安,姊姊。

」那人面露淡淡的微笑,将抚摸她头髮的那只手抬起,五只纤细的手指在非常轻淡的香气围绕下伸向她的右脸颊。

被称为姊姊的女子以疼惜的目光看着她。

妳以为现在都几点了呀。

期待能从姊姊口中得到类似回应的女子感到一阵落寞,可是姊姊暖和的手正在抚摸她的脸,又使她心生雀跃。

落寞与雀跃相互擦撞后,她以开心的笑容凝视着姊姊。

说是姊妹一点儿也不为过。

她清楚地知道:姊姊的头髮是栗子色、姊姊那弯曲的短髮末端优雅地勾向耳垂、姊姊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跟我的体香完全不同、姊姊戴着与自己相同的耳环款式上镶有不同价值的紫宝石。

她还可以从更多地方说起,但是现在她只看得见姊姊的脸,也就只找出这四个与自己相异的地方。

除此之外的一切,彷彿都贴上了「我与此人是亲姊妹」这样可笑的字条,向世人宣示两人有多幺神似。

女子对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投以顽皮的目光,说道:「贝芙妮姊姊,请扶我起来。

」名唤贝芙妮的女子闻言,双手便轻柔地滑过她的脸颊与肩膀、窜入她的背部及被压扁的红花残骸之间,试着挑战人体运动力学。

女子因为她的动作吃了一惊,于是慌慌张张地自行坐起身子。

顾不得双腿一摆就压烂一地的红花,女子嗖嗖地转身,与一脸讶异的姊姊对望。

贝芙妮以相当平稳的语气问她:「真是难得,妳还会自动起来。

」只有一次也好,真希望姊姊能叫我的名字。

贝芙妮当然是有这种权限,可惜她并不怎幺在乎这件事。

这股遗憾也只充斥女子自认狭隘的心灵。

我们确实只有脸颊像个感情要好的双胞胎。

女子皱起眉头抱怨:「谁叫贝芙妮姊姊到现在还分不清楚『扶』跟『推』啊。

」「是这样吗?」女子郑重地点头,惹得贝芙妮不禁发笑。

「可是当结果不会因为相异的过程产生变化,手段就完全不重要了吧?」「呜。

这样好像变成我在斤斤计较。

」「是这样吗?」贝芙妮侧头说道。

她的语气末端总是习惯性扬起,却又不代表她有意询问对方。

看了看装模作样地叹起气来的妹妹,贝芙妮的视线就沉稳地沿着妹妹的身体曲线往下滑动。

对姊姊这道流动的视线或多或少抱持期待的女子眼睛闪了一下。

淡薄的呼吸为突如其来的决心堵塞,羞涩的心跳随之鼓动,以倍速起伏的胸部几乎能感觉到姊姊投以的目光。

她会多看一会儿吗?会不会称讚我的身体?还是……在女子的思绪飞驰之际,贝芙妮的视线已然轻轻滑过她懦弱地挺起的乳头、小巧可爱的粉红色乳晕,视女性性徵如无物滑了过去。

真是无情。

她在心里对姊姊的冷漠暗骂一声,然后乖顺地寻找能够吸引姊姊视线的某样东西。

她在自己的双腿及屁股下发现了小小的命案现场。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四周已然满布花海。

她将手掌粗鲁地压在被折断的茎干与鲜红色披针形瓣之上,确认它并不是由杂草与湿土构成的粗糙感之后,才讶异地问道:「好奇怪喔。

睡前明明是待在离花原一段距离的草地上,现在它却消失了。

是姊姊抱我过来的吗?」贝芙妮的视线爬上她略微用力的左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她:「从那里回来的时候就长到这个地方了。

一定是因为妳在休息才没发现。

」「是这样吗?」「是。

」她有一股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希望全然放弃的念头。

贝芙妮姊姊真没幽默感。

不对,应该说姊姊的感觉太迟顿了。

她不太高兴地拍掉贴附在手掌上的花瓣与泥土,在姊姊那张很难改变的浅笑注目下转身,接着向前移动了几公分。

啪吱。

挪动身体的同时又压扁了几株盛开的红花,它们的声音实在不适合渐渐感受到寒冷的夜晚。

在花丛中不管做什幺都显得难以忍受。

啪吱。

她还没能静下心来整顿思绪,又听见了使她心烦意乱的声音。

然而仔细一想,从后方传来的声音还会是谁发出的呢?背部一暖,暖气倏地就散到了她的双肩与腰际。

贝芙妮往两侧前方伸展的四肢温柔地贴上她来不及调整姿势的手脚,除了慵懒地伸直的双腿,她不对妹妹凉透的两只手做任何限制。

她的身高比妹妹高些,因此颈子要从后方搭上妹妹的肩膀也不算太难的动作;被月光射出朦胧光亮的鼻尖在阴暗的耳垂前抽动着,冷冽的空气带着妹妹的体香流进了她的体内。

女子想说些什幺。

赌气的话也好惊讶的话也好,最好是能够引起姊姊兴趣的话题。

但是在她专心寻找话题及态度之时,贝芙妮仍然持续在动作。

是薄荷的味道。

虽然极其清淡,有别于整座花原的气味还是固执地在鼻前打转。

她将妹妹的双臂撑开,双手绕过她美丽乾净的腋下,颓废地把整只手掌瘫软在她的胸口。

她伸出湿热的舌头推挤饱满的耳垂,在妹妹发出带有满足的喘息前就将她整片耳背覆上一层淡淡的暖气。

她以冷静到几乎可说是不带情感的动作亲吻了她的耳朵与金髮,将脸埋入金色的薄荷之海中说:「又闹彆扭。

还会冷吗?」沾了姊姊给予暖气的那只耳朵一抖,夜晚的低温毫不客气地侵占热度消退的耳背。

女子两手叠在贝芙妮的手背上,轻轻抓住后说:「……好冷。

可是比起一个礼拜前要好多了。

是不是回暖了呢?」「不是。

妳的身体会慢慢习惯这里的环境。

我刚到这里时也曾感到难以适应,当时还没有姊姊陪我。

」女子动了动眉毛。

「姊姊有办法独自忍受呀。

换做我的话,早就放弃了。

」「放弃也是一样会习惯的,可能会比现在要来得轻鬆。

不要忘记妳是特别的。

与那些卑微又可怜的残花不同,妳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她偷偷在心里窃笑。

对于几乎不可能说出顺其心意话语的姊姊,那一句「特别」便足以令她心花怒放。

对姊姊来说我是特别的存在。

纵然已经听过十数次相同的答覆,她还是乐得反问:「对姊姊来说吗?」「是。

即使对我而言,妳也是很特别的妹妹。

」贝芙妮这般说着的同时感觉到手背上的压力。

她将妹妹施加的暖意转换为柔和的力道,手指不约而同地陷入柔软微暖的乳房。

鼻子已经适应了薄荷的香气。

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双手跟着紧缩。

微弱到必须处于极其安静状态才能听见的喘息窜出,她随之于金色的海浪中呼起气来。

她突然感觉到下半身被某道脆弱的力量推挤着,这小小的改变在她心中激起非常微弱却不可忽视的厌恶。

贝芙妮鬆开手掌的力量,指头轮番弹过她满载情绪的乳尖,落在她微启的双腿之间。

这儿才刚折断好几朵,连芽都没见着就生了出来。

同样因为从臀部及双腿感受到微弱推力的女子吃了一惊,致使她无暇顾及姊姊的动作。

发现到姊姊竟然用抚摸她的动作摸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红花,她才刚平衡过来的情绪再次倾斜。

贝芙妮很能察觉妹妹的心思,即使只有细若呼吸的变化,也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否影响了对方的情绪。

她索性将那株倍受呵护的红花由茎部折断,摘了片弓着美丽弧线的红瓣,就将剩余的部分扔向一旁。

女子不甘心地看着姊姊动作,压抑着不满的心情说:「姊姊在做什幺?」贝芙妮将花瓣的针状部位拔掉后,用手指顺了顺花瓣,然后将它拿到妹妹眼前说:「妳知道这是什幺花吗?」「我一向不擅长园艺……所以我会说那是红花。

」「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好怪的名字。

这里盛产有怪名字的花吗?」「对。

在这座河原上,随时都会长出曼珠沙华。

」贝芙妮用两手的姆指与食指抓住花瓣两端,小心地把花瓣移动到女子裸露的下体前,压低了声音说:「这种花呢,将会是这个世界最后绽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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