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慢节奏的时代,一个国家级别的建筑不拖拖拉拉个三年五载别想看出点样子,而这个万国公馆,耗时不过一年,耗资亦在预计之下,恭亲王不由赞叹:“瑄瑜办事,果然神速。”
沈哲这些年听称赞已经习惯了,自己也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很是认可,所以虽然嘴上说着:“王爷过誉了。”脸上的神色却没露出半分的不好意思,还显得理所当然。
这让本来就看洋务派不顺眼,看沈哲这个清流党眼里的“假洋鬼子”就更加不顺眼的李鸿藻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非要教训一下这个妄想撼动儒家在大清的正统地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时间是热血沸腾,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而且这使命似乎是孔孟程朱的在天之灵赋予他的,如果此时要有一个旁白解说员的话,那最好的解说词应该是——“李鸿藻大人在这一刻犹如灵魂附体,伟大的儒家文化的卫道者,他发挥了孔孟传人的光荣传统,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只见李鸿藻放下手里的奏折道:“沈大人,古人云,欲速则不达,凡是急功近利必然适得其反,屋舍重在坚固,夫琉璃者,通透如水,脆薄如冰,以其造房亦是闻所未闻,恐有不妥呀。”
沈哲对这些饱读诗书的道学先生没有传统书生出身的官员那种本能敬畏,对没有什么实权的清流向来不怵,反正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皇上太后还用得着他,他就是掀了太和殿的顶西太后都会说一句“掀得漂亮!”,想治他了,就算所有清流党都向着他说话也没用,既然如此,那他就用不着对这些人忍气吞声地,于是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大人,万国公馆虽以琉璃为材,但也并非全由琉璃堆砌,其间必支以钢架,即便琉璃有所破损,房屋不会垮塌,只要更换破损者即可,况且琉璃虽易碎,却坚硬,若非有人有意敲击,难以自行破碎,更何况英吉利的水晶宫也有几十年了,仍然未有垮塌之迹象,请容晚辈斗胆一问,英吉利可为之事我大清有何为不得?”
恭亲王见此情景,知道不妙,李鸿藻才学卓越又德高望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沈哲的脾气他也了解,谦不谦恭,客不客气,得看跟谁,是典型“君子之道报君子,小人之道报小人。”当然这个“君子”和“小人”《论语》《孟子》的解释不算,要根据沈大公子自己的标准来,虽然这个标准他奕也没琢磨透,但看沈哲这表现,这态度,那肯定是不会对李鸿藻用君子之道的,要是不管,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当真有本事在这军机重地吵起来的,圆场怕是大不了,不过好歹他还是王爷,支走一个还是办得到的,便对沈哲道:“瑄瑜,本王这没什么事,你先去忙你的。”
沈哲立刻明白恭亲王的用意,李鸿藻的面子给不给是一说,恭亲王的面子他是一定会给,况且这当着这么多高官的面,他也不能让人觉得太嚣张,于是向二人一拜,就爽快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