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应当是道观, 想必是归鹤带他们来的。
舟月微微颦眉。
从方才起, 她就在思量一些事情。因为那一个梦, 忆及清荷仙子的旧事, 那些曾经不懂的、迷茫的事情在心里陡然清晰起来。
舟月回头,朔风垂下的手指微动。少年的手掌骨节漂亮,更衬得腕间的那根手绳不伦不类。
可朔风很爱惜它,甚至还串了金丝银线和宝石珍珠。
她明白了一些朦朦胧胧仿佛隔着雾的东西。
舟月叹了一口气,她在想该如何和朔风说这件事情, 又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门外是阿狸和一个陌生男孩的声音。
阿狸在嘟囔, 语气忧愁, “两个人怎么都还没醒啊,阿大,快去找你师父师伯。”
推开门, 舟月看到两个孩子把头凑在一起,正在拣药草。
晒干的药草分门别类地摆放,又被阿大好好收拾进油纸包里。
阿狸听到门扉一响,放下手中的活。
她惊喜地转过脸, 俏生生笑, “月月姐姐, 你醒了?”
舟月朝她点点头, 不好意思地说,“阿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阿狸两手都在胸前摆,她摇头,“不是我,真正担心的是——”
她扬扬下巴,示意舟月看身后。
醒来的少年抱胸倚在门框,他的影子在斜阳里又瘦又高。
舟月敛眸,向阿狸柔声道,“我有话要和朔风一起讲,你去和阿大一起玩。”
看来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阿狸的眼睛咕噜咕噜转。
她瞄瞄舟月,又瞄瞄朔风,心脏咯噔咯噔跳,她的直觉告诉她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小丫头提起阿大的领口,两人一起往观外跑,又在门口撞到了采药归来的归鹤和元真。
阿狸“砰”地把门关上,元真的话音穿过门缝,“这是——”
但很快,连他的声音也没有了,想来是都被阿狸赶走了。
四下阆然无声,只有晚归的云雀在枝头飞起飞落,落叶簌簌。
舟月终于转过身,看向朔风。
少年的眼睛依然剔透干净,能看见眼底正在翻涌的黑云。
舟月在心中反复酝酿,终于开口,“朔风,有一些事情——”
“月月,可以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也许是因为刚从沉睡中清醒,少年的嗓音有些低哑。
朔风又说,“我去打点水。”
他的脚步很快,匆匆要往观外走。
舟月抓住他的衣袖,又松开。
朔风的脊背僵硬。
舟月说,“朔风,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知道,你把我看作家人。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少年的手握成拳,他慢慢闭上眼。
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在阳光下一览无余、摔落粉碎。
朔风重新挺起背,他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月月,我把你当做家人。”
只要不去看她的眼睛,谎言就不会被戳破。
舟月道了一声“好”,看见少年的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门外面面相觑的四人。
归鹤踱步进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喃喃,“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药草晒好了吗?水打好了吗?后院的柴劈好了吗?”
元真从怀中抽出一根树枝就要往归鹤头上敲,阿大拉着自己的师父一躲,虎视眈眈地瞪着元真。
“哼,你养的小崽子。”元真收了手。
他慢悠悠地走近舟月,没有问朔风的事,却是在问,“我是他师兄,元真。你为什么会中了魇?”
“是设下秘境的那个人。”舟月回忆起那道黑气。
那显然是那个神秘人在河底留下的一丝神魂,而这无疑是为了保护秘境里的那个“茧”。
从几十年前开始,“茧”不断吸收孩童魂魄的供养,逐渐形成了一具躯体,这应当是某种逃脱轮回的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