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只有你了。”
最后一句,轻得要被细细小小的雨滴打散。
说完,裴越不再看楚小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很可笑,明明身后这人这样对她,害她永世翻不得身,她却还是不忍对他说半句重话。
楚小容眼睁睁看着裴越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他用力摇着头,想说什么,话却被堵在嗓子眼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二皇女告诉他,那封信能帮裴越,能让裴越重新做回那个人人敬仰的七公主。
他当时也怀疑过二皇女,二皇女却告诉他,裴越重情重义,那封信里有越家的其他勾当,裴越现在受到女帝猜疑,皆是因为女帝猜疑裴越同越家其他人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要把信送给女帝,就能证明裴越的清白,但裴越不忍心。
楚小容摇着头,身体失了气力,跌坐在泥泞里,任凭他特地换上的新衣服被打湿、弄脏。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二皇女不是裴越最亲近的姐姐吗?为什么要害裴越呢?他为什么会这么蠢呢?
不久,大岐曾经最尊贵的七公主,被发配百越,永世不得回京。
而女帝像是从骨子里厌恶了这个曾经最宠爱的七公主,不等来年春天,还是北风呼啸的冬日,裴越从京城启程。
裴越站在城门口,大雪漫天,一片又一片落在她的白衣上,又消融、不见。
她艳丽的眉眼不见过往的热烈,瞧着,比这漫天的白还要寂冷,身后的女官不停催促着,她抿着唇,回头看着京城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公主的至交好友,无一人来为她送行。
而她最想再见一面的人,注定不会来替她送行。
过了许久,雪愈下愈大,大雪遮了故人身影。
裴越转过身,声音很轻:“走吧。”
一辆华贵的马车却突然拦住她的去路,其里传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七妹妹今日远行,二姐自然是要来送送的。”
裴越站在原地,无悲无喜看着面前的马车,直到厚实的车帘被人掀开。
楚小容跪在二皇女的身边,一身轻薄红纱,漂亮的小脸满是依赖地枕在二皇女的腿上,狐狸眼涟涟似含春水。
二皇女饶有兴致地挑起他的下颚,细腻的肌肤上便染上一层薄红,楚小容我见犹怜地看着二皇女,眼尾上挑,纯真却又带着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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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容儿,这是本宫的七妹妹,本宫今日来送送她,别闹,等回去了再好好疼你。”
楚小容随意瞥了眼马车外的裴越,又像是嫌弃一样马上移开视线,他满是爱慕地看着二皇女,拿脸颊的软肉蹭了蹭二皇女的手心,声音软绵:“都听公主的。”
裴越直直看着楚小容,凤眼一阵阵刺痛,太阳穴传来的痛意快让她窒息,她的面上却依旧一片寂冷。
二皇女又挠了挠楚小容的下巴,像是极喜欢这个小玩意儿一样,又软着声音说:“那小容儿是喜欢本宫,还是本宫的七妹妹?”
“嗯?”
楚小容:“小容儿心里一直都只有二公主。”
没人知道裴越是怎么动作的,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裴越的长剑已经抵上楚小容的额间。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飘渺:“解释。”
楚小容顿在原地,忽的,扬起一笑,像一朵艳丽至极的罂粟花,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小狐狸眼,弯起眉眼,像是不可置信地开口:“七公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你以前地位尊贵,又好骗,我自然能忍下你的脾气,去装着稀罕你,但你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稀罕?”
他像是一点都不怕裴越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剑,又像是没有看见裴越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笑得烂漫纯真,一如他和裴越初见之时:“七公主,你还没明白吗?我都是装的啊。哪里想你这么蠢呢?”
“还有那封信,是小容儿送给你的礼物呢,叫你以后不要这么蠢了。”
说完,他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脸颊传来一阵寒风,耳边传来一缕墨发割断的细小声音,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楚小容睁开眼,裴越厌弃地看着他,声音平淡:“不会了。”
“再见一眼你这样的人,本宫只会觉得恶心”
说完,放下剑,径直离开了。
楚小容不眨眼地痴痴看着裴越的背影,冷白的背影却不过一瞬,就被漫天的风雪吹散了。
他缩回马车的角落,颤着声音开口:“二皇女,我按您说的做了,求您放了我爹爹。”
二皇女拿着帕子厌弃地看了眼楚小容,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使劲擦着她碰了楚小容的地方,冷冷开口:“自然。”
那年冬天,楚小容失去了一生中两个最重要的人。
第一年,他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第二年,不管是在何时,他都爱搬着把长椅,坐在上面,呆愣愣看着围墙的上方,像是在等谁。
第三年,他终于活了过来,捡起他荣华富贵的大梦,又开始变成没心没肺的楚小容。
楚小容眨了眨湿润的小狐狸眼,突然扑到宋之怀里,紧紧抱着她,哪怕怀孕了还是单薄的身子微微细颤。
这一次,他一定不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