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到钟玉的那刻,那孤独清癯的背影却让孟白云明白。
官场上,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所有人有所有人的身不由己。
他曾风光一时,如今被软禁在府中,就连这样的盛宴,大家也耽于他的身份,没人敢靠近他。
她孑然一身,龋龋独行,连个跟随的下人都没有。
这个世道,你在什么位置,你就只能变成什么样的人。
谁又有的选择。
她想,她的心疼,是心疼钟玉毫无选择。
他此后是人生,是否都会如此,每年的正月初一,孤独的站在人群之外,任由梅枝上的雪花落在肩上,如同雕像一样,背影那般寂寥。
然后,余下的三百六十四天,待在那座牢笼一样的秦王府,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等待终老。
也或许,他可能都等不到老去。
他的性子,怎容得自己如此狼狈的老去。
想到这,孟白云忽然停下了脚步:“素馨,你先回去吧。”
徐素馨听了她的话,莫名觉得的伤感,可是又很有道理,正消化间,听孟白云让她先回去,她好奇问了一句:“夫人要去做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你先回去吧,你出来许久,你娘都不知道,兴许这会儿着急找你了。”
“那……好吧。”
感觉到孟白云是有事要支开自己,徐素馨也不多问。
她独自回去,回头看的时候,孟白云已经消失在了那片梅林中。
她去哪里了,难道有什么不好叫人看到的东西掉在了梅林中?
孟白云回了那颗梅花树下。
那个人依旧站在那。
背对着她,披着一件暗灰色的大氅,长在头顶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簪着。
背影清冷,孤寂。
他深爱她一回,她怎能真能在所有人都不搭理他的时候,也站在大流之中,连个问候都不给他的。
正要上前,他却先开了口:“你回来了。”
四周无人,是对她说的?
“是你身上的气味,我以为,你是不愿意再见我了,谢谢你又回来了。”
他转身,肩头的落雪被身后的梅枝扫落,他瘦的可怜,整个脸都凹陷了进去,从背影看他清癯单薄,就知道他瘦了不少,没想到正面看,是这样的叫人不忍心。
他对她轻轻的笑。
那日他暴戾的说要用孟云朵折磨他的时候,她以为他们之间从此就走上了仇人的道路。
却原来,他对她笑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恨他半分了。
她淡淡勾起嘴角:“你在看什么呢?”
“梅花,你看,这朱砂梅中,竟然藏了一株绿萼梅。”
她看向他所指的梅花,尚未开花,连个花苞都不见,在这片梅林中,枝干光秃秃,他竟然能从这光秃枝桠中,就分辨出了这是绿萼梅。
“绿萼梅在诸多梅花之中算是佼佼者,宫粉梅和朱砂梅中常见的虫害,在绿萼梅上生较小。相较于这两种梅花,绿萼梅生长健壮、新枝粗壮、叶芽饱满,故芽接的成活率远高于其他品种,但是不耐冻。”
“所以,花已经都落光了。”
孟白云以为还是没开,原来是都冻死了。
钟玉剥开雪,露出一朵已经带着点枯黄色的绿萼梅:“都冻死了,被种错了地方,便像是被丢入了荒野,再也无人理会。”
他说的悲观。
像是在说他自己。
孟白云有心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空气中流淌着静谧。
两人见面,他总是一诉衷肠,各种表白,后来反目,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甚至还动过手,如若不是他最终没法下狠心,她早就死于他之手。
可现在,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说的话了。
即便如此,她也想静静的陪着他站一会儿。
天空下雪了,雪花初时候不大,最后洋洋洒洒,落了人满头满肩。
他侧头淡淡一笑:“回去吧,冷了。”
她看到他眉骨上落了一片雪花,不觉伸手,轻轻拂去,对他暖暖一笑:“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踩着雪回去,背后那双眼睛始终看着自己她知道。
她的指尖残留着他眉上雪的湿润,心里淡淡的感伤。
哎,他就好似那种错了地方的绿萼梅,如果不是生在皇室之中,做个一介平民,何尝不比现在活的恣意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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