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亭东厢房门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李时居拨开人群,低头一看,陈定川的案桌前跪着个人,以头抢地,撞得头皮眼皮红成一片,陈定川则垂着眼睫坐在屏风前的胡榻上,不动如山。
“三殿下,我保证再也不敢做这种败坏国子监名声的事了!”骆开朗抹了把眼泪,开始卖惨,“我家中上有一老母,还有一位早早嫁人的姐姐,是她们含辛茹苦,终日下地供我念书,我才有了进国子监的机会……我只不是担心自己联考失败,不想令她们伤心,才出此下策……”
这话说得听墙角的监生和教谕们都唏嘘起来,大家纷纷为他求情,李时居却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看啊,果然是个吸女人血的男宝,明明自己也有手有脚,却让母亲姐姐做苦功,事到临头还拿此事来卖惨,真是恬不知耻也!
跟同为贫困监生的从志义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好在那厢陈定川却毫不动容,只是反问他:“你娘和你姐姐是很辛苦,我只是替她们惋惜,生养出来的人竟如此品性不正。”
骆开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不愿让步,只是继续重重磕头,在地上砸出一片殷红的血色。
终于,围观了半晌的崔墨搓了搓手,从西厢房走过来,向陈定川道:“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不三殿下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有了祭酒张口,骆开朗更起劲了,教谕们都忍不住为他求情,“三殿下,您向来大度,要不还是算了吧。”
陈定川没说话,抬起眼眸,缓缓从骆开朗身上扫过,又看向周遭替崔墨说话的人们,最后对上了李时居的目光。
那目光中包含着抗拒、游移,和对骆开朗深深的厌恶。
他眼睫一动,首先将目光敛了回来。
“作弊开除一条是写在学规中的。”在国子监监事数年来,陈定川头一次呛了崔墨的声,他重新看向骆开朗,曼声道,“这是品性问题,你若真心向学,自然可以另寻书院。”
李时居松了口气,将骆开朗赶出去是陈定川的主意,只要他不松口,骆开朗没那么容易留下来。
只不过,如果他真去别的书院,若干年后还会有参加科考的机会,还会像原书中那样左右逢迎,给陈定川、哥哥和薛瑄使绊子的。
跪在地上的骆开朗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于是恨恨地站起身来。
“好!”他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好,三殿下,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骆开朗拖着酸麻的双腿往外走,崔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而教谕和监生们也只好退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骆开朗,你等等。”李时居站在门边,忽然张口。
就在方才他撂狠话的一瞬,一目十行技能却忽然主动发动,那些原书中曾被她匆匆扫过的文字,此刻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幅生动的图卷。
骆开朗分明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抱上了霍贵妃和赵安凡的大腿,而进入国子监,俨然是霍贵妃的授意,其目的在于——将陈定川拉到贵妃党中来,若是不愿意,便想办法令他名誉扫地,在陛下和天下万民面前丧失信誉。
很显然,以陈定川的人品和抱负,他根本不可能为一介贵妃和她来路不明的儿子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