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即成,收结之语却停在“秋波送情,悟禅恰在个中”,将临去秋波那一转,化为了张生的“情禅”,可谓举重若轻,余韵无穷也。
书生们都不作声了,先前闹得最凶的那两个,现在脸红脖子粗,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监生们很给自家同窗的面子,由高开霁带头,一齐鼓起掌。
陈定川也笑得眉眼温柔,看来《四书》和《经义》这些枯燥的课业反而限制了李时居才华的发挥,生动有情的戏曲,竟然更能体现她的真实水平。
他想到这儿,带着赞许的目光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众人称赞的对象。
李时居呢,恰好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文章上,便不声不响地绕到屏风后面去,看了看詹明德的大作。
“……莲步轻盈,袜亦足以凌波……能不销魂于那一转乎!相赏于风尘之外也!”[2]
她口中默默念着纸上的黑字,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他文笔华丽,又化用了《洛神赋》,写得也不差,要不然薛茂实先前也不会露出那样得意的神情。
李时居在现代读了不少言情小说,自然明白感情最美好的阶段就是窗户纸快要捅破前的暧昧,有拉扯有张力,看得人一脸姨母笑。
而主角们一旦表明心意,反倒索然无味,只叫人想把书卷抛下。
詹明德差就差在太懂男女□□,少了那一层朦胧美好的感觉。
初看是很好,只是与自己的文章对比起来,便落了窠臼。
从屏风后转出来,詹明德已经快步走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肩头。
“时居贤弟!”小老头现在心服口服,甚至留意不让那只挖过鼻屎的手触碰到她的澜衫,“你的文章太好了!太好了!我现在承认,你就是李时居!”
李时居有点汗颜,这算是通过自己的文章证明了自己就是自己吗?
陈定川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拉下了詹明德不太礼貌的胳膊,然后恍若无事发生般和薛山长徜徉而去。
詹明德嘿嘿笑,抓了抓头,“是我鲁莽了,贤弟莫怪。”
李时居说没事,不过还是有点好奇,“明德兄为什么号称江南第一神童呢?”
詹明德摆了摆手,“都是他们起哄,说我是老顽童呗……老我承认,但是我哪里顽了?到底哪里顽了?”
他的连声反问让整个屋子里的书生和监生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经过这一番较量,国子监和南都书院先前暗搓搓的较劲好像瞬间化解,沈浩思带着先前去过京城的几名同窗在两派人之间跳来跳去,一时要给书生们介绍国子监多大多好玩,一时要给监生们说明南都有多少美酒美人美景美食。
于是游学生活的开端便这么平静顺利地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