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走,赵谦突然想起别的事情。他连忙回身坐回老爹身边,将自己这段与农民朋友相处时候听到的内容讲给父亲听。说完之后赵谦问老爹,“官家,我觉得农场怎么跟搞不下去一样。”
“真理应该是放诸四海而皆准,农场制度不可能是真理。肯定有一部分农场会经营的不错,一部分农场过得去,一部分农场撑不下去。我最初建立农场的目的也不是要建立全部都经营的极好的农场。这本就不可能。”
赵谦连连点头。这番话与他的感觉对应上了,那些能完成老爹安排任务的人都会发现不用回去禀报,因为赵官家在他们终点的前方。赵谦也早就发现农场制度有许多缺陷,在基础建设完备、社会管理完备的地区,农场就能发挥出极大优势。可这种地区在大宋并不是多数。赵谦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他明白老爹办农场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消灭地主,甚至要尽力解体小农经济。这就是大政方针。少数农场甚至相当一部分农场经营的好与坏都不是改变改变大政方针的理由。
赵谦现在从老爹的话里面听出了改变的可能,他索性问老爹,“官家,什么情况下就可以改变了?”
“等农民们都用上了交钞,开始努力挣交钞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改变。”
“为何?”赵谦追问。
“交钞代表的是社会化的一般等价物,农村对于国家来讲就是最基层,犹如人类身体最末端的毛细血管。当最基层都开始明白获得一般等价物对他们大大有利,说明整个国家差不多打通了连接。因为交钞不是金银,放家里长时间不用会坏掉。而且农民获得交钞的目的不就是要用交钞购买商品么?到了这个阶段,在不改变土地国有制的基础之上就可以开始进行调整。”
赵谦连连点头。父亲果然是站在最前端。当整个朝廷里面尚且没有彻底解决土地私有化支持者的时候,有些地方私有化与国有化观点依旧呈现拉锯情况下的时候,父亲早就清楚他在干什么,并且清楚的知道要干到什么程度为止。
“在某些地区开始调整会不会让那些主张私有制的人找到了对抗土地国有制的理由?”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首要问题。华夏过去一切进步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这话赵谦当然听过,赵嘉仁不仅给赵谦讲,更是对学社、朝廷、官府、军队,乃至于在报纸上对整个大宋讲。然而此时的赵谦只觉得醍醐灌顶,以前觉得无比纠结的东西豁然开朗。心中再次生出‘其犹龙也’的感叹。
从老爹这边离开,赵谦心中敞亮浑身轻松。他觉得自己终于有勇气去面对河南路学社会长。在清查洛阳事件之前,赵谦就对学长提出的农村问题很在意。只是那时候他心中都是纠结,此时那些纠结已经能看的通透,赵谦相信自己能够面对会长,并且和他好好讨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