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今天好慢喔!」
「雨下很大。」
他一回到家,便兴奋地来到门口迎接的是妹妹嘉燕与白狗追光,但原本欲扑上来的追光一看到他溼透的裤管和手中沾满水滴的长柄大伞便皱起脸后退两步,抱怨性地汪了一声。
「咦?我们家有这种透明的雨伞吗?」
「这是跟人借的。」
由于雨势过大,纪依蓝坚持不让他冒雨回家,最后两人在闹区的便利商店买了一把摺叠伞,她则表示大伞要交给剩下的路程比较远的他。
他看见嘉燕还穿着制服,立刻严厉地问:「你有淋溼吗?有的话要把衣服换掉,把身体擦乾。」
「只有鞋子溼掉而已啦!哥哥你才是,整个左半边都溼了嘛,赶快去换衣服!」
他先摸了摸一脸不情愿地追光的头,接着任由嘉燕推他进入浴室。
突然,生活的一切细节都鲜明了起来。
追光脖子附近唯一一块毛发顏色比较深的地方。嘉燕左脸颊上的痣。家门口充当地毯的报纸。被白蚁蛀掉一角的鞋柜。留有幼时涂鸦的灰色水泥墙。刚清扫过不久的乾净浴室。从小时候就一直使用的红色塑胶水桶。
他突然清楚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就是现实,而不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试图逃避而去的地方。这个有所不公、会令人愤怒、恐惧与怨恨,但同时也充满欢乐、温暖与幸福的地方,这才是他的目光该投向的地方,他该战斗的地方。
他一时有种想立刻衝出家门的衝动,但想起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便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晚餐时间,嘉燕一如往常滔滔不绝地叙述着学校发生的事。他想到从来没听她说过谢御铭的名字,稍作思考后便找个时机插话。
「你有男朋友吗?」
嘉燕立刻被米饭呛到,奶奶则是睁大眼睛转向嘉燕,连追光都凑热闹地汪汪叫着。
「怎么可能啊!男生都讨厌死了!」嘉燕露出真心厌恶的表情,她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因此此话应该不假。「我跟你们说,我们班有个叫刘彦辰的人,他真的很幼稚……」
她开始说起班上一个男同学对自己恶作剧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这个名字也从来没出现在话题当中过。他想,这应该代表谢御铭和嘉燕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因此松了一口气。
「你的水壶真可爱。」
中午时分,纪依蓝和他一起看着他手中的粉红色水壶时,她如此说,也听不出认真的成分佔有多少。
「……这是我妹的,大概是早上太匆忙,拿错了。」
他很自然地边想着早晨睡过头的嘉燕一手整理书包、一手穿鞋的景象,边道出事实,一转头便看见纪依蓝带着有点得意的表情点点头。
「所以你真的有妹妹呢,被我猜中了。」
「……嗯。」他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让朋友知道自己和自己家人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他也不用特意嘱咐她不要和他人透露这件事,因为他难以想像其他人会想听她叙述关于自己的事情。
当两人拿出饭盒交换菜色时,换他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不参加毕业旅行?」
「这么说来,你也不参加吧?是为什么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她的神情中却看不出半点明知故问的成分。他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发现自己对于她奇特之处的好奇心确实是无穷无尽。
「游乐园没什么好玩的,夜市都大同小异。」
「还有海跟沙滩啊,难道你是只接受山景的人吗?」
「是啊,如果安排登山行程我就考虑。」
她相当捧场地笑了,他却发觉一处不太自然的地方——她似乎在逃避一开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