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敖楚戈,正俯身低头,面对着郭大发微笑。
在一刹的惊愕之后,郭大发怪叫一声,连爬带滚地从乔小倩身上翻到一边,顾不得沾了混身的泥浆,又急忙挺跃起来,骇然回视!是那个人,一点不错就是那个人,刚才只露着一颗脑袋,如今,却四肢俱地全都移过来了,正微曲着身子,向这边毗牙咧嘴地笑着……郭大发是满心的悸怯同疑虑,但他仍不忘注意对方的身体——那果然是血污狼藉的身上,皮开肉绽,处处伤痕之外,两条大腿根的部位,还明明白白地深插着一柄匕首,而且,从对方的形容气色上来看,也显然是精疲力竭,神虚意溃的模样,摇摇晃晃的孱弱之极,仿佛使手指一顶就能推倒!
于是,他稍稍定了定心,面孔泛音地哑着嗓门道:“你——你就是先前的那个人?”敖楚戈双手撑着钢棒子,有气无力地道:“这还用问?”郭大发迷惑又愤怒地道:“你是怎么……怎么过来?”敖楚戈舐舐嘴唇,道:“很容易,略略一一挺身子,人就飘过来了。”
郭大发口沫飞贱地大叫:“娘的皮,你你——你竟敢诳骗老子?你明明说你伤得很重。动弹不得……”点点头,敖楚戈道:“我的确伤得好重,我这身伤,你也可以亲眼看看,造不了假;至于动弹不得,只是稍稍夸大了一点,挪动一下很痛苦,但逼到节骨眼上,却还可以勉强凑合着移挪移挪——譬喻现在,你楞要丧天害理了,我又怎能不逼着自己拿鸭子上架,硬着撑上一撑,搪上一搪!”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郭大发凶恶地咆哮:“混帐狗头,我恐怕你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就凭你如今的模样,一阵风就能掀翻了你,你连站都站不稳了,犹敢来管这闲事?”敖楚戈挺了挺胸,道:“为了维护善良,救助弱小而向暴力邪恶对抗,虽处逆势,也决不畏缩!”
狞笑一声,郭大发大吼道:“说大话,吹牛皮的浑小子,我能光使两双手便将你活活掐死,你信是不信?”敖楚戈咧咧嘴,道:“恐怕不一定呢,朋友!”
郭大发目光一转,瞧见了对方手上的那只钢棒子,他嘲笑道:“敢情你自以为手下有那么一根打狗棒呀?呵呵呵,甭说你打不着我,即使老子伸出脑袋,让你使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敲上一敲,就凭你现在的这么点力气,我也保管你连根汗毛也敲不弯!”眨眨眼,敖楚戈道:“若是如此,郭朋友,你何不伸脑袋来叫我敲上一记试试?”郭大发怒冲冲地道:“你当者子不敢?”敖楚戈道:“你敢,但得先把你这颗狗头伸过来才算敢呀;郭朋友,我不妨老实告诉休,只要你敢把头伸出来,我若一家伙不砸掉了它,我就自己一头碰死!”又是惊疑、又是愤恨、又是火爆,郭大发却不由踌躇起来,他眼瞪瞪地看着人家手上那根乌黑棒子,一时拿不准是否真个上去试试?偏在这时,敖楚戈又要死不活,软塌塌地把手上的棒子斜斜举了起来!
郭大发望着对方举起棒子的架势,确然有气无力,摇摇晃晃的一点不札实,但是,当他目光转到人家脸上,那一种轻蔑的,捉狭的神色,却又使他惊惕揣栗,不敢冒险……咽了口唾液,他一时僵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己讲的话,反把他自己弄到了尴尬的境界,其窘无比!
敖楚戈招招手,慢吞吞地道:“姓郭的,你是来也不来?怎么着,人高马大,半戴铁塔似的一条汉子,说起话来却像吃了灯糙灰,净放这等的轻巧屁呀?”郭大发暴吼一声,叫骂起来:“你这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的混帐王八蛋,你他娘的在眼前便要挺尸喂狗,却还得意你他娘的哪一门子?你不用说风凉话,待我把你摆平弄直了,看你还狂不狂你他娘的羊上树?”敖楚戈呛咳着一笑:“这么说来,你老兄不伸头出来叫我白砸一下啦?”郭大发怒吼道:“怎么样?你当老于是呆鸟?就这么个傻法自家伸出脑袋去叫你敲?”敖楚戈道:“所以说,满饭好吃,满话可就难说了,你既没这个种,何苦充这个能,要这等好汉?算了算了,我早就知道你是吃屎的狗——窜不上南墙,压堰也就没打谱占你这便宜!”
咬咬牙,郭大发叫道:“你,你敢骂我?”敖楚戈“呸”了一声:“直到如今,你才知道我是在骂你?乖乖,却没料到你竟是这么个反应木讷法,郭朋友,难道你就不晓得,打从我与你朝面开始,我就没停嘴的在骂你?几时我又向你说过一句恭维话啦?”满脸煞气,双睛通红,郭大发切着齿,一个字一个字进自唇fèng道:“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敖楚戈眯着眼道:“请,请便,没人拦着你,可不是?”业已撑坐起来的乔小倩,眼中看见的是敖楚戈满身血糊肉绽的创伤,鼻子闻到的是那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由于她自小跟随她爹,耳濡目染的机会,使她对医术一道也略有经验,因此,心中明白,这位现身相救,有如神灵露形般的恩人,是受了多重的伤,身子孱弱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