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陈谊发烧了。
梦里又是一个月圆夜,陈谊一开门,是散发着灰白色的光芒的露尔。
“露尔?”陈谊探头看了看门外左右,将她拉进屋,关上门,“怎么站在外面也不敲门。”
哦,那是个雨天,露尔的头发湿漉漉的。陈谊拿了干净毛巾,倒了热茶,抬腕想探探她的额头温度,她却握住了自己的手。
“文岐。”露尔抬眼看着自己,那是很令人痛苦的眼神,是骆驼会看着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哀伤如江南梅雨期的潮气无处不在、无计可施。她的脸一定有些潮红,眼眶也是,晶莹的泪一颗一颗地顺着无暇的脸向下落,像破晓前的流星。
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大祭司算过,我有五成的几率能离开,失败则必死无疑。”露尔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她淡粉色的指甲泛白,好像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和贺枫君里…你是我成功的那五成吗?你能带我走吗?”
“我没有这个能力,露尔。”陈谊弯着腰回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
“贺枫君有是吗?”
露尔手指弯曲,指甲几乎要嵌进陈谊的皮肉里,她声音颤抖着再问了一遍。
“贺枫君有,是吗?”
“他祖上三代必有皇亲,来越国所图之事恐怕关乎越国国本,你会叛国的。”
露尔的力松了,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简直令人心碎。
湿润柔软的布擦拭着陈谊的额头,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眼,一位气质优雅举止华贵的女人坐在床边,温温软软地和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睛。
“言盛…”
阑瑶居迎来了一位阔别经年的故人。盛窈窈这位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一出现,整间屋子顿时溢满春光,满室生香。李文岐眼睛都大了。
“你是?”
盛窈窈秋水般的眼眸一落在李文岐身上,他就宛如失心疯般控制不住自己的五官和肢体,他用手遮掩,哦吼吼吼,瞪着那双都快放不下激动的双眼对池早偷笑。
“……”池早咽下要翻涌上来的吐槽的话,看了一眼盛窈窈,低下头。
他听说梁王妃,也就是谢识之的母亲受诏回京了。若梁王妃在温都的第一次露面是在阑瑶居,是去看陈谊,那和定亲有什么区别。
池早很喜欢陈谊,坚定地认为二人是绝配。可陈谊,真的不行。
“我叫李文岐。”李文岐好像没有脑子。
“文岐呀,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盛窈窈轻轻颔首,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尽管问。”
“言盛是谁?我方才听见文灿在念他的名字。”
这是这个名字第一次在除李家外,如此赤裸裸地被摊开讨论。
“陈文灿私事,不用这么好奇吧。”李应铄很是反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家私下里嚼嚼舌根就算了,哪有这么问的。
“人漂亮姐姐只是想听听趣事,怎么了。这又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李文岐简直见色忘义,他义愤填膺地看着李应铄,“谁还不八卦了?”
池早堵住了李应铄要骂人的嘴,低头在他耳边说:“这位好像是梁王妃。”
“……”对权贵的敬而远之原则瞬间盖过了对陈谊隐私的掩护欲。李应铄靠在椅背上,一脸不高兴。
“我那时在闭关,知道的不多。”李文岐痴笑着,“他们是在临长认识的,言盛是外乡人,想见识长平的风土人情。陈文灿正好在临长走访,二人便同行了。言盛一直蒙面示人,没有人看到过言盛的脸。之后李家发现了,他们分开了。言盛死了。”
“死了?”谢识之冷不丁出声打断。他的眉头微挑,神色复杂。
“怎么死的呢?”盛窈窈看了一眼谢识之。
“意外落水吗?”李文岐看向李应铄,他记不太清了。
“卷轴上是这么写的。”李应铄点点头,他抱着胸皱着眉,完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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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的防备姿势。
“意外?”池早挑眉。
李应铄正烦得要抠手,一抬头看着许多人用饶有深意的眼光看着自己。
“别看我啊,不是我杀的,我都没见过言盛。连尸体都没见过。”
“别急啊,没说是你杀的。”池早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李家都是知法守法的良民、顺民,连一粒米都没偷过。也干不出这种事啊。”李应铄狠狠瞪了一眼池早,他明显在气头上,“一看就是是他自己想不开。”
“文灿看到尸体一定很伤心吧。”盛窈窈说,她眉眼流露出怜爱,是母亲看到受伤的小孩会有的神色。
“她在祠堂罚抄家规,小半个月后出来才知道的。”李应铄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确实死的人是言盛?”
“庄先生确定的,他见过言盛吧。”
“陈文灿就这么接受了?”
“呃…”
李应铄目光自然落在桌面上,神情肃穆,唇角低落,他眨眼的速度很慢,这是在回忆令人消沉的记忆。
“啧。”片刻之后,李应铄用力敲了敲头,似乎要拍去什么不好的念头。他看着众人,强忍着焦躁不安,努力平静地说了声,“对。”
李应铄盯着李文岐,说:“就是这样的。”
“文灿为什么会一个人去临长?”盛窈窈还是看着李文岐。
秋末初算总账时,陈谊感觉临长的账本不对劲。李家不以为意,她便绕开李家和临长管事,自己去看看。实地调查两个多月后,果然发现了大问题。临长一个郡县,背靠着长平,一年收成比得上一些偏远的州,管事移花接木暗渡陈仓,几十年贪出的钱令人瞠目结舌。
陈谊杀鸡儆猴,严惩临长管事。把其他地区的账本物归原主,声明改过自新者既往不咎。李家家主坐镇侧位,握着李家家印,半阖眸。陈谊坐在主位上,将少年意气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谢识之怕暴露身份,找了借口没有出席,却忍不住隔着窗子偷看。屋里人很多,大部分的管事协理和监理只能站在一边,唯独陈谊身侧有一个空位,放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绿梅。
谢识之简直被自己的下贱气笑了。到现在还觉得陈谊无与伦比,到现在还会因为一个位置觉得欣喜雀跃,甚至在为没有冒险坐在她身旁而懊悔。